陇东郡治泾阳位于六盘山弹筝峡之东,地势险要,却也颇为偏僻,魏晋以来有大量羌氐和鲜卑人迁居于此处,宋军收复后开始进行编户设县管理,但很多县以下基层还是部族形势存在,没办法设置乡里。
西北各地的城池普遍都而低矮,泾阳城也是一样,刘义符抵达此处,只在县城东郊五里扎营暂住,城内没有太大的地方布置行在。
陆万斛率五万禁军只休整了一就继续西行,到临洮大概还要走十二左右,此时金城传来捷报,高道谨率兵攻破金城,尾随沮渠牧犍的三万余败兵追到广武,继续攻城。
广武是凉州南部重要门户,也是金城之北的屏障,北凉不肯放弃簇,开始从凉州调兵增援,而吐谷浑纵兵在狄道周边四处大掠,前锋一度逼近陇西襄武。
西秦现在只剩下四万兵不到,勉强据城死守,城郊部族人口多为吐谷浑所抄掠,对此毫无办法。
刘义符的战略布局是以陆万斛率禁军沿黄河西进,先到狄道受降,接管枹罕,沿河西南线攻取湟河、浇河二郡,这一线将迎战吐谷浑主力,此二郡原本就是乞伏鲜卑的驻牧地,经西秦归降的情况下也比较利于控制。
河西北线的鄯善、西平等青海东部地区也曾是乞伏鲜卑的驻牧地,但被吐谷浑蚕食后已迁居了许多乙弗、莫贺弗鲜卑,要掌控加以经营比较困难,因道路环境差,又位于海东高原,离陇西之地都很远。
通过京城建康传到行在的奏书上报,深秋九月底,陈道景率东海水师从南洋归来,又带回三十万石粮食,另还有二十万石粮食暂屯在交州,陈道景率船队回京卸载了粮食,又顺季风再南下交州,要到明年二三月时返回,总体上军需粮草还非常充足。
刘义符算了算,陆万斛率禁军往狄道后,西秦乞伏暮末归降善后估计要到腊月底才能赶来泾阳,刘义符闲着无事,率侍卫北上高平镇巡视边防。
让他没想到的是,高平镇固原县城还是一座庞大而坚固的要塞,不但有内、外两城,县内外城都有月城,外城仅开有南、北、东三门,内外城都是墩台马面堡式城墙,外郭高达三丈二尺,当初若不是赫连安路于弃城逃走,李德元不付出一万多士兵的伤亡是休想拿下。
刘义符在高平镇停留了两,守将金延爽是安定出身安定大族金氏,对周边地形都很熟悉,奉上一副高平镇周边防御图,其中木峡关、瓦亭关,李德元都征调军民大修过,萧关城更扩建到周长十二里的内外两城,只比高平镇城略一点。
腊月初西北的气已非常寒冷,清晨冰霜遍地,夜间野外的河水都能结冰,刘义符返回到泾阳,让陇东太守胡泽调集两万民夫,合一万余禁军对泾阳城加以扩建,东、北两面城墙向外推移三百二十步,差不是扩展了四平方里的范围。
这样固原与泾阳相呼应,成为西北边陲一大重镇,在金城收复之后,高平镇的军事地位下降,可以划归陇东郡,萧关则并入会宁郡。
腊月中,高道谨在广武之南逆水之畔大破北凉军五万人,斩首两万余级,俘获了沮渠牧犍。北凉军虽多骑兵,但高道谨镇守长安数年,以羌氐与汉军混编组建了两个军的骑兵,调关北李德元部两军骑兵从征,此战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攻取广武后,高道谨率部下至浩壹,待来年开春再进攻鄯善、西平。陆万斛率禁军接管狄道,追击吐谷浑收复枹罕后也只能暂驻整顿边防,收编西秦军队,并派兵护送乞伏暮末君臣一万余冉泾阳朝见。
直到腊月下旬,刘义符终于在泾阳东郊见到了前来投附的乞伏暮末,他带着长兄乞伏元基、三弟乞伏轲殊罗,与国相翟琼、太尉段晖、御史大夫樊谦等朝官六千多人,其宗室更是有三千多人,仅是乞伏乾归就有二十三位子女,人数十分庞大。
是时班剑侍卫韩龟寿指派内侍五十余人、以及刘穆与牛默打起全副仪仗,刘义符在大营外接受了西秦君臣的朝拜,待乞伏暮末奉上疆域与部族人口图册之后,刘义符在御帐召见。
乞伏暮末还显得有点不甘心,在国相翟琼一再打眼色暗示下,乞伏暮末才跪拜行以大礼,沙哑着嗓子大声道:“自此西秦国除,鲜卑弗斯、出连、叱卢三部六十万人口就有劳中原皇帝抚慰,请划田地、牧场以抚养之。”
刘义符淡淡一挥手道:“秦王殿下请起,自汉末以来,乞伏鲜卑三部便是中原之臣属,司马氏无德,不能抚有下臣民,以致人心背离,乞伏鲜卑为自保而于西陲自立也是无奈之举,三代以来皆有守土之功,朕不会追究旧事,此后也不以乞伏鲜卑而另外对待,皆视同于朕的子民,秦王可以放心。”
正式的接见就是用礼仪来规范臣属关系,但怎么对待这一万多西秦宗室和旧臣,刘义符其实很头疼,仇池归降时,其宗室人口并不多,吃闲饭也无所谓,其旧官员在逐步起用,但西秦宗室可就多了,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忠心,到底他们是迫于形势,一旦有了机会很难不会造反。
当晚,刘义符在大营设宴接待西秦宗室及官员,但他只走个过场也就退去,他刚回后帐,西秦国相翟琼和御史大夫樊谦、太尉段晖前来求见。
因胡藩和沈叔狸在外陪着乞伏暮末等人,帐内没有旁人,刘义符有点摸不准翟琼和樊谦的来意,其中樊谦是汉人,翟琼祖上其是丁零人,随鲜卑南迁中原后汉化,段晖祖上则是段部鲜卑了。
礼毕,刘义符便问:“未知三位连夜来见,有可要事?”
“禀陛下!不知我等如今可算得大宋之臣否?”翟琼先开口反问。
刘义符微微一笑道:“当然算,若秦王殿下有什么要求,皆可提出来,朕只要能办到的自无不可。”
“想必陆都督已派将领回禀,秦王殿下不欲南迁建康,请在长安周边安置,不知可能应允?”
刘义符已有迁都长安的打算,对此自然是能接受的,这些人带着财物迁居长安,一定程度上也能充实关中人口,闻言却是笑道:“秦王的要求不算太过,却不知三公今后有何打算?”
翟琼三人飞快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色,仍是翟琼回道:“从今往后,我等自愿受陛下驱策,此生牵马坠蹬,听凭差遣。”
这就是表忠心了,刘义符喜欢,可转念一想,这三公也未免太急切了吧,完全可以等到长安重新册封,封赏新的官职或爵位再表明啊,刘义符有点纳闷,直觉这三人有点什么心思,要么就是乞伏暮末有什么别样心思,以致让三公觉得恐慌。
刘义符也没深究,与三人各自交谈了一会儿,问明西秦境内仅存的兵员人口情况,却大失所望。
自前几年陆续被吐谷浑蚕食后,西秦仅剩下三郡之地,部族人口全盛时是有六十万,如今还剩下不到十二万人,兵员不到四万,与其是举国投附,不如是将这个烂摊子甩锅给自己,刘义符还不能不接着。
这让他兴味索然,准备三五日之内就启程回长安,寒冬腊月里,长安到泾州的粮道补给线已停止运粮,河西前线十几万大军主要靠存粮维持。
御驾起行之日,大雪飘飘扬扬而下,刘义符率万余禁军侍卫,西秦君臣挟带的奴仆人口及大量财物一路浩浩荡荡沿泾水官道下长安,大雪行军更慢,预计到达时都已经正月初了。
河西战事没结束前,刘义符也不打算过早回建康,是时候将西北的州郡与军镇重新划分了,起建新长安城的事也要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