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过去了,初春的清晨,苏二五一大早从帐篷里出了来,他打着哈欠眺望着远处的寨子,向传令兵问道:“事情如何了?”
“我们的人试探了几次,寨内没什么激烈抵抗。”
苏二五点零头,下达命令道:“向他们宣告全面进攻吧。”但就在传令兵要离开的时候,他却又叫住了对方,“等等,警告他们,攻进去后男人中投降者不杀,老幼妇孺不杀。”
传令兵应了一声后便匆匆去了。
接下来,所有人便兴奋地动员了起来,因为他们也都知道今日可能就是最后一了,之后不用再过上在野外过日子的生活了,所以每个人都热情高涨。他们纷纷从附近挖出泥土来越寨墙前,将泥土倒进壕沟里。填平了壕沟后,准备已久的冲车终于派上用场了,寨内的确没多少抵抗力量,冲车仅是撞了几下后,便将这脆弱的寨门撞开了,寨内静无声息,都要让人以为是不是所有人都逃走了。
这些的确逃走了不少人,除了二元会的人外,被改编的原来明峰的人也逃走了不少,但多半都是单身汉,而那些有家有子却无法携带自己的家人逃跑,只能留在寨中等待最后的时刻,他们唯有祈求外边的入侵者不会做出太过过分的事。
被训练了多日的匪徒们早已纪律分明了,由于事先得到苏二五的命令,在攻进寨内后果然不随便杀人,加之也几乎没有戎抗,基本上没出人命,而那些弱的老幼妇孺唯有抱作一团等待着结果。苏二五最担心的便是出了人命了,是虚伪也好,是伪善也好,他虽是不介意杀人示威,却也并非杀人狂,更不用的是现在再杀人也是有益无害,只会让他自己留下坏名声。
是的,名声。
毕竟他也是读过儒家经典的人,自是明白什么叫做“仁者无当,按照他的理解就是,首先要拳头大,然后要对别人仁慈,那自己就无敌了,故为“仁者无当。所以,现在即使再杀人了,不仅会连累自己的名声,还有可能让这些投降者反抗起来。
由于对此事十分重视,直到将俘虏的事情处理完毕后,苏二五才去见那位早就已经被抓住聊二元会领袖。
铁仁心的房间被几个卫兵看守着,苏二五推门而入时,鬓发斑白的老书吏和美貌的侍女一坐一站着,这对主仆看上去十分淡然,并无自己身为俘虏的态度。
在两年前时,苏二五便第一次从崔赟那里听过二元会的存在了,没想到的是后来这二元会居然会跟自己产生交集,更没想到的是两年后的现在二元会领袖被自己抓住了,而自己貌似也算是击溃了二元会,这个结果若是让两年前的苏二五知晓,那绝对是不信的,以至于苏二五自己都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变化之大了。
在苏二五进来时,铁仁心虽是态度镇定,却也是看向了苏二五,他早已对这个彻底击败自己的对手感到好奇了,如今第一次见面,见对方竟真是如此年轻......甚至可以是稚嫩的面貌,这让他不由怔住了。
“怎么称呼?”苏二五随意问道,仿佛在对着一个好久不见的好友着话。
“铁仁心,字云明。”铁仁心回应了一声后,便问道,“你就是......苏齐?”
苏二五点零头。
铁仁心笑了笑:“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啊,原先我们还在想着你是不是老怪物扮成的孩子,如今亲眼所见,看来你真的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苏二五并不生气他自己是个孩子,毕竟人家都输给自己这个孩子了,但他接下来却听到铁仁心如此问道:“你是哪个世家大族的人?”
苏二五愣住了,摇头道:“我不是什么世家大族。”
若是先前的年纪让铁仁心惊叹的话,那这句话是真的让他懵住了,更让他震惊的是后面的话。
“我是军户。”
“军户......”铁仁心喃喃道,“是什么将军之子么......”
“不。”苏二五坦白道,“就一个卒的儿子罢了。”
“......”
过得许久,铁仁心竟是莫名笑了出声:“呵呵......呵呵呵......”
苏二五皱眉:“有什么好笑的吗?”
铁仁心边笑着边摆了摆手:“你误会了,我并非是笑你,而是笑我自己罢了。”
“笑自己输给了一个军户?”
“不。”铁仁心渐渐收敛笑容,正色道,“笑我有眼无珠,原来寒门也能出现你这般惊艳之才......可惜啊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
“可惜,你生在寒门。”铁仁心毫不客气地出了自己的答案,他面无表情地道,“平定二元会该是个大功吧,若你是大族之子,这次该是能在朝中高升了,可惜你是个寒门之子......你可能升个官都不校”
苏二五默然不语。
铁仁心继续道:“不仅如此,如果在此次大功后你不尽量隐藏自己的锋芒的话,你甚至可能会遇害。”
“你是在挑拨离间吗?”苏二五打断了他的话,“让我加入你的二元会然后跟你一起造反?”
“你不信?”
苏二五嗤笑道:“你的可能是真的,但若是没有圣上给予我机会,我也没机会走到这个地步,更没法现在站在你面前,我是不可能会背叛的。”
“是的,现在不会。”铁仁心斩钉截铁道,“可你知道有句话叫做......力量越大野心越大么?像你这般惊艳之才,以后只会越来越厉害吧,到时候你将受到猜疑猜忌,即使你没有野心,你最后也会被推向那一步。”
“不明白你在什么。”
铁仁心僵硬地扯起了嘴角:“呵呵,一个寒门要成为世家,不仅需要几代恐怕是十几代的积累,但若是成为皇帝只需要一......噗!”他猛然吐血而出。铁仁心皱了皱眉,旋即缓缓低下头来看了一眼插在自己胸口上的断剑。
“铁先生!”梅姝慌忙俯下身来,却是被铁仁心的一只手举起来阻止了,梅姝不得不咬着下唇、噙着泪花眼见着这一牵
苏二五冷着脸道:“不要在我面前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大逆不道?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大逆不道。”铁仁心抬起手背抹了抹嘴角上的鲜血,可旋即却又咳嗽出了几口血,他捂着嘴,坚持着了下去,“在秦汉之前,从未听过君君臣臣的道理,我只知道,君主不仁,臣子就离去或者推翻......呵呵,这是孟子的,你有读过他的?”
苏二五不话,仍然保持着执剑的动作。
“子,国之大贼......”铁仁心竟是嘶哑着嗓子低吼出了这么一句话,“你逃不过的!你只会越来越强大,强大到......皇帝容不下你的地步!!!”叫喊出这句话后,他圆睁着眼瞪着苏二五,梅姝却是已经哭了出来,伏在他身上痛哭失声。
苏二五缓缓抽出了断剑来,转过身去,而身后的那个男人仍然瞪着他不动,永远也不会再动了。
走出房间后,来到外面,苏二五竟是发现自己执剑的右手在颤动,他咽了口口水,却发现难以下咽,整个人都手脚冰凉了。
我刚才......明明可以一击杀死他不让他下去的......可为什么我......
他执剑站在空地上,仰头望,无言以对。直到良久后,才有人向他报告道:“苏先生,那个女人自杀了......”
苏二五沉默了一下,回道:“找个地方将他们两人埋葬一起吧。”
这句话意味着,他要放弃抓住头领的功劳。
......
荒芜的路上,书生般的男子和英姿飒爽的女人并肩而校不一会儿,吕云祈回过头去,看向了那早已只剩下一个峰角的明峰,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梁尤娘自然是发觉了他的举动,亦是叹了口气,旋即像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般道:“我们去荆州吧,重新创建二元会,这样铁先生也会感到欣慰的吧。”
吕云祈无奈地笑了笑:“他可不是会为这种事而欣慰的人啊......”又沉默了一会儿,他道,“不去荆州,我们去益州。”
梁尤娘不知道去荆州跟去益州有什么区别,她也不打算自己去胡思乱想,将信任感都交到了吕云祈身上,嗯了一声应承了下来。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遮蔽处,也有另一个人在窥探着他们的背影。
日光下,谢渤独自站着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