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亮,袁洛用担架抬着早已在家提前做好的蒸饼来到街上卖,邻近的贩及人来人往的熟客都向他笑着打招呼,时而有的熟客过来买几块蒸饼,唤他一声“大郎”,因为这便是他现在隐姓埋名后的名字。
今生意还算不错,太阳还没下山就已经卖完蒸饼了,于是他便抬着空空如也的担架回去了。当回到家中时,色已然微暗,他站在屋外,却是听到了熟悉的微喘声,他愣了一下,原本是推门而入的举动就此停了下来。
这、这、这......袁洛一下子傻眼了,各种令他不忍目睹的猜测浮现心头,他深吸了口气,终究是做出了觉悟,强行装出一副爽朗的笑容推门进了去:“怀儿,今蒸饼的生意可是不错哦......”话音未落,一把锋利的刀刃便落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当即怔在原地。
在他视野内,他那位心上人正躺在地上,面容痛苦,因为她的左大腿上被一把剑深深地贯穿进去了,血液都流在霖面上。再一看屋内,十几个披着黑袍的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而自己脖子上的刀刃也来自于其中一个怪人。
看到萧潇潇的惨状,袁洛眼睛闪过一丝怒气,强忍住愤怒问道:“你们是谁?想干嘛?”
“玉佩呢?”疑似头领的黑袍人直接问道。
“什么玉佩?”袁洛愣住了。
所有人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然后其中一人拿起另一把剑,便往萧潇潇走去了,见状袁洛赶紧叫道:“我想起来了!!”持剑的人停了下来,回头看他,所有人再次紧盯着他。袁洛咽了口口水,艰涩地开口出了答案,“我将它送给了一个叫做苏齐的人......”接着他便将那个叫做苏齐的少年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也了自己送出玉佩的来龙去脉。
完后,屋内寂静了一会儿,头领叫了一声:“走。”一个黑袍人走到萧潇潇近前拔出长剑,萧潇潇痛呼一声,脸色苍白地用双手捂住了不断溢出鲜血的双手,尚未待怪人们走光,袁洛便急匆匆地走了过去,抱起萧潇潇,愧疚道:“怀儿,都是我连累了你......”
离开了袁洛和萧潇潇的房屋后,来到外面,一个亲信来到先前那头领黑袍前,询问道:“执事大人......不用处理了他们吗?”
头领沉默了一下,回道:“没什么必要,处理尸体起来也麻烦,而且谅他们也不敢出去......再,弥勒在上,也希望能少见到这般残忍之事吧。”
亲信只好应了一声是。
头领继续道:“那苏齐......虽然目前寻不着他的行踪,但有人能帮我们寻着的,去委托春闺楼吧,此事他们最擅长,还能顺便帮忙杀了人。不过不要出太高的价了,以免让人起疑,况且那苏齐也不过是一个人物罢了,随便派个中元者去就能解决掉并把东西带回来。”
“卑下晓得的。”
春闺楼,三教九流之一,亦是下闻名的杀手组织,以春闺为名,意为隐秘。
......
与江州刺史商谈之事总算是暂告一段落了,那些俘虏也被放走了回去,算是一个诚意,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互相写信后,关于这门“生意”终于谈成了,因此苏二五也该离开景阳山了。他要离开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倒不如他们都心中有数,毕竟他的身份终究不是什么山贼,而是“朝廷密使”。
苏二五仍然住在黄龙峰峰顶上的那座房屋里,杜幼娘正在帮他洗脚的时候,忽然抬起脑袋来用大眼睛看着他,直愣愣地问道:“苏先生,你是要离开了吗?”苏二五微微一怔,旋即笑了笑,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是这么的......”
这也解了他心里的疑惑,毕竟在他看来,杜幼娘平时傻乎乎的应该看不出这些才对。姑娘想了想,声地问道:“苏先生是要去哪里?”
“这可就不知道了......”苏二五无奈地笑道,“别看我好像很风光,其实我也是身不由己。”接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想跟我走?”
杜幼娘眼神躲闪。
苏二五沉吟了一下,他本以为杜幼娘还真是一窍不通的傻姑娘,看样子也并非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不过他还是无情拒绝了:“虽然我能带你走,但老实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见到姑娘脸上明显的失望之色,他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她头,接着道,“我把一些武学秘籍留给你吧,到时候再拜托杜大当家送你颗元种,等变厉害了你就不会只能洗衣服了。”
杜幼娘坚持道:“那我以后怎么才能找到苏先生?”
苏二五不答反问:“那你为什么要找我?”
杜幼娘愣愣地道:“我想回家......”
苏二五怔住了:“你觉得我能带你回家?”
杜幼娘点零头,然后声道:“幼娘也不认识其他如苏先生的人了......”苏二五当即就听懂他的意思了,杜幼娘的家乡是在北朝许国,况且从景阳山到淮北也是有千里之远了,这路途艰难遥远,还可能有危险,还要跨越国界线,怕也只有朝廷的人才能有办法了,但只有苏二五对自己心知肚明,他不过是一个冒牌使者罢了,哪真是什么朝廷密使?
想通了这点后,他不禁哑然失笑,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叹气道:“但现在的我根本帮不了你......若是以后,或许真能帮得到你。”
“那、那以后怎么找到苏先生?”
苏二五笑道:“若我以后扬名下了,你自然就能找到我,若我还是无名卒,那明我还帮不了你,不找也罢。”
杜幼娘点点头,虽不太有些明白,却还是将这句话强行记下来了,并明白了一件事:苏二五不会带她离开,但以后她可以找他。
“你好好修炼吧,如果你自己实力足够,即使不依靠别人,你也能回到家乡的。”
苏二五已经考虑好了,打算将“云雷剑”传授给她,反正密斥司那边又没过不能传授给别人。
......
几后,苏二五便要重新启程了,来到经过半山腰时他已经能见到了正在营建的“度假村”。三峰的人都来迎送他,人山人海的铺满了山路,苏二五也想不到自己竟有一会有这样的待遇,不由在心中感慨。他跟人们一一道别,来到杜斛面前时,他特意提了一句:“杜兄,不妨听我一句,等度假村的生意起来后,我认为不妨取消过路费。”
杜斛怔住了:“为什么?”
苏二五笑了笑:“这过路费其实就如同朝廷官府设下的关税,看起来短时间能收到很多钱,其实对总财富有所损害,最终得不偿失,所以取消关税后短时间可能没变化,但会慢慢地发现景阳山上的财富就会多了,不定以后还会发展成城镇。”
杜斛倒是没怎么能听懂,为什么取消了关税就能有更多的财富,但他也知道苏二五比他更博学多识,也认真地将这番劝告记在了心中,敬重拱手道:“谢过苏先生的建言。”
来到陆承花面前时,他也向苏二五点头致意,淡淡地了一句:“先前多有冒犯了。”苏二五也知道他的性子,更知道他其实并不是什么鲁莽的人,倒不如是个会为上级分忧的能干下属,在这种意义上来苏二五倒是不得不羡慕杜斛。
跟所有人都道别完后,他便出发了,不过刚离开景阳山,走在路途上,前方便是两个熟悉的人影等着他。苏二五愣了一下,便急匆匆来到那两人中的一个发福男人面前,恭敬行礼道:“莫大人。”
出现在他面前的,分明就是莫怀和木槿,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地站着,莫怀双手负后,神情淡然,木槿姑娘抱着箜篌立在后面,一派侍女的样子。看着毕恭毕敬的少年,莫怀可记得数个月前他可是表现得没有上下尊卑,莫怀当然不会认为他是懂事或者听话了,反倒让莫怀莫名起了警惕的情绪,然而莫怀不动声色,俯视着他质问道:“苏齐,你可知罪?”
苏二五诚惶诚恐地道:“不知卑职罪在何处?”
莫怀冷笑道:“别装了,凭你的机敏岂会不知道?你以剿匪之名,勾结本地豪族!还给他们送出了赤裸裸的利益。”
苏二五故作恐慌解释道:“但卑职也是无可奈何啊,那些山贼觉得我是在捧杀他们,非得让我联络本地豪族来做他们的庇护者,还望莫大人看在卑职剿匪之功功过相抵。”
莫怀脸色稍霁:“既如此那便算了吧,不过你也不必介怀,虽然别人不清楚,圣上会在心里记住你的功劳的。”
“是是。”
在莫怀的后面旁观着这一幕幕,木槿心想还真是你来我往的拙劣表演,可她却是莫名钦佩起苏二五来了,若是换做是她,她的确难以做出这般姿态,更别主动交出自己立下的功劳。可她却是在内心不住叹息:可是啊,正因为你这样“懂事”,上面才要更提防你啊......
“之后还有任务的话我会再来找你的,在那之前你尽可自己去闯荡,就当是休沐了。”扔下这句话后,莫怀便甩袖转身离去了。
苏二五仍然深深地低着头,一副敬畏的样子,没敢抬起头来去看人,不过他却是在心中不住冷笑。比起以前,他当然是更明白一些了,他之前一直在想为什么皇帝会让淮南王和他去剿匪,直到在景阳山尝试设计出一套类似关税、驿站的制度时,才在寻找古书中醒悟过来。也许原因没那么复杂,只有一点是最关键的——皇帝没钱了。
是的,皇帝没钱了,因为他在位之时将国库的钱都花在了北伐上,却又拿不回本,所以他这个无名卒能上场罢了,因为皇帝竟是是省钱。但问题来了,他一个寒门,一个军户之子真立下了剿匪之功后那该怎么办呢?世家士族肯定不会让他真的高升的,升个官倒是没问题,但他会不会有怨恨呢?于是他也适时地配合了莫怀将自己的功劳去抵过罪过。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他作为直属皇帝的密斥司中的一员,竟是去勾结本地豪族,这罪过也的确算是大了。当然了,毕竟这功劳也确实简在帝心,他也不是不能心怀希望地期待着能高升的那,就像主书李昀之一样,地位虽,却是皇帝近人,人称权奸,至少那些文武百官是这么在背地里称呼主书李昀之的。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苏二五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竟是发现此时木槿竟是恰好回头看了他一眼,她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接着便收回了视线,继续跟了上去。苏二五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