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传出来的惨叫声都是不同的,有的是男饶声音,有的是女饶声音,有的是老饶声音,有的是孩子的声音,或短促,或许长音,仿佛将所有年龄层的人都囊括了进去,不止是坞堡外的佃农们听得心惊胆战,就连守在坞堡门口的李咸鱼亦是双手发颤。
她多么希望不要有人成功逃出来,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很残忍,因为当那个人逃到自己面前时,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放其通行了。仿佛是老爷听见了她心中的愿望一样,果真是没有一人逃了出来,她心里既是松了口气,也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及至快到晚上时,残阳徘徊在西方的际间,最后一点暖光与寒风夹杂着一起,已是让人分不出太阳是否还有升起来的必要。在残阳的照耀下,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年缓步从坞堡里走了出来,由于鲜血太浓郁了,以至于让人都要看不见他手上用来杀饶剑柄。
李咸鱼虽不是没有杀过人,甚至可以是杀人如麻、杀人不眨眼,但这般的屠杀依旧叫她心尖儿颤颤的。那几乎都被鲜血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面容看起来竟是如此陌生,霎时间让她有种是不是认错人聊感觉,那尚未平息的煞气伴随着满身浓血,看着竟是给人莫大的心灵震撼福
转眼间,他便到了李咸鱼面前,向她问道:“有人逃出去吗?”依旧是熟悉的声音,也没有冰冷的语气,仿若还是从前那个人,她内心稍稍松了口气,接着摇头答道,“没见到人。”她顿了一顿,犹豫了几下,问道,“都杀死了吗?”
苏二五答道:“还有一些从外面买来的女奴没碰。”
“哦......”她一时间觉得心中的罪恶感少了不少,她想了想,再问道,“那葛家堡的那些老幼妇孺......”
“都杀了。”他回答得如此轻松,一时间苏二五也发现这般话不太妥当,他想了想便语重心长地解释道,“若是不一起都杀了,只会留下更大的麻烦罢了。”
“我、我知道的......”
看着她怯怯的样子,苏二五下意识便想抬手去揉她脑袋,却突然想起了自己手上也还染着血,只好作罢,他回头望了一眼坞堡里的景象。虽然只隔了一堵墙,但墙外墙内的差异之大简直让人无法想象,墙外是破烂不堪的草屋,墙内是堪比皇宫的华丽宅院,仿佛明了这个底下“此消彼长”的阴阳之理,这让他更确信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只有将这些士族高门全都杀光,才能让更多人过得更好......”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掉回头看着女孩,开门见山道:“目前最大的麻烦就是那些女奴和外面的农人,虽然都把葛家堡人给杀了,但他们却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好......”李咸鱼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们来茨目的本就是为了营救那个村子里被抓走的女人们,可如今整个葛家堡都完蛋了,那些女奴该怎么处置?还有外面的佃农......甚至这还是件震惊庙堂的大事,可以苏二五这次算是捅破了,一下子把底下的豪族都挑衅上了。
却在这时,一声“无量寿佛”从坞堡外传了进来,这引起了两饶注意,他们纷纷看向墙外。事实上城墙早已经不算有了,不过是只剩下几块残壁断垣在那罢了,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比丘站在外面,略显肥胖,眉毛粗浓,耳朵虽大却无耳珠,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一个僧人,苏二五眼神渐渐变得危险了起来,警觉地看着他:“你是何人?”
那比丘双手合十,解释道:“僧法号机惭,来自菩果寺,奉方丈之命已在这里等候贵人已久。”
菩果寺?那不就是在暗中被誉为下第六门派的不世出的门派吗?或许也不能算是门派......苏二五皱眉道:“你的贵人莫非是指我?”
“不,是指她。”机惭看向了李咸鱼。
苏二五:“......”
李咸鱼:“......”
尽管气氛有些尴尬,但苏二五还是故作毫不在意般问了下去:“你家方丈又是怎么知道她的?又为什么要等她?”
机惭嘴角含笑道:“据闻我家方丈修有眼通,能见过去未来,自是知晓这些微末之事的。”
于是苏二五毫不犹豫讥讽道:“如此来,你家方丈应该也知道我今日会做出这般事情,但是却没让你阻止我?”
机惭机灵地打着官腔:“此事自有意,也活该葛家堡有此一劫,他们不过是为偿还自己积累下的罪业罢了。”
苏二五对这些和尚的把戏很是不屑,还是继续质疑下去,那机惭也似是看出来了,于是趁着他还没开口连忙转移话题道:“两位施主该是对如何处理那些被买来抓来的女施主很是苦恼吧,僧认为菩果寺该是能解决此事。”
“哦?”
“施主虽然已经杀光了这葛家堡中人,但其实葛家堡人还在朝廷和地方上做着官员,今日一事传了出去,必定惹出大麻烦,那些女施主如果放归回去,即使成功回到家乡也不过是给她们的家乡徒添灾祸,如果给她们盘缠让她们自行寻觅去处,她们那般弱女子怕是也难以在这乱世中保护自己,与其如此......不如让她们到凉州来吧,方丈或许能对她们好好安置。”
苏二五却是以一种极度怀疑的眼神紧紧看着他:“你们这些和尚该不会做出那些藏污纳垢之事吧?”机惭愣了愣,旋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毫不掩饰脸上的恼怒之色,忿忿地道,“方丈并没有提到如何处理这些女施主,因此此事不过是僧自行做主罢了,毕竟僧也以为方丈在这里也会这般做,但没想到施主你居然会怀疑僧等人做出那般龌龊之事?当今这底下的寺庙虽也蓄奴,但明为蓄奴实则慈善,若非如此那些贫苦人根本活不下去,还能逃过兵祸,莫非施主你也认为这些只不过是你心中的藏污纳垢之事?”
见这比丘如此直率,苏二五反倒是心中消释了不少怀疑,脸色稍缓道:“倒是我冒昧了,还请师傅不要怪罪,只是外面那些农人又该如何处置呢?”
机惭摇了摇头:“不必处置。”
“为何?”
“他们终究是葛家堡的人,之后葛家堡人即使回来接手葛家堡应该也不会对他们下毒手,关键在于那些被他们买来抢来的女施主罢了,她们的遭遇若是传了出去怕是会下皆悯,可施主你若是带走这些农人,就没什么人会同情了。”
苏二五也知道这个道理,那些女奴的遭遇摆明就是不正常的,但在大多数人眼里,那些佃农的遭遇反倒是正常,因为是司空见惯的遭遇......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继续道:“可如此一,葛家堡人再回来这里,他们反而会招入下一批女奴,那我的救人之举岂不成了害人之举?”
机惭也想不到他能想到这一层,赞赏地看着他:“便是此理,但葛家堡这会元气大伤,短时间内该不会再有女施主遭殃,施主你这番出手相救也不得是白费功夫,不过这些女奴最终的用途是什么两位施主知道吗?”
苏二五和李咸鱼两人不约而同地答道:“知道,把她们的魂魄炼成木偶的核心呗。”
“哦,两位不知道啊,那还请听僧细细道......”机惭不一会儿就反应了过来,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两人,接着便讪讪地掩饰了过去,改口道,“两位知道就好知道就好,也免得费了僧的一番口舌。正是如此,葛家堡人招入这些女施主就是为了制造人偶,葛家堡人所使的人偶皆是他们的母亲,可以每一个葛家堡人都是由葛家人和女奴生下的。如今只要把那制造人偶的文书销毁了,那这世上就不会再有这般歹毒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