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已是北朝的边疆,也是汉土的边缘,北边临近乌耶部右贤王的地盘,西边通往西域之路,因此也是最常见到胡饶汉土,所谓胡汉杂居是也。也由于凉州已是北朝边疆,所以许国朝廷的控制力大大减弱,因此后来一位许国皇帝封了自己的宗室于凉州以镇守边疆,后来这一支系的宗室逐渐因据守边疆、抗击胡人而战功屡积,最后被封为安西王,代代相传。
到了如今这一代安西王,与朝廷皇族的联系已经早已生疏,没有初代那般的联系紧密,加之常年据守凉州,早已将凉州变成半独立的国中之国,更不用的是安西王手中还掌握着一支铁骑,号称罗汉铁骑。
是的,历代安西王都是信佛之人......
倒不如,由于此处位于佛教传入汉土之口,因此佛教极其兴盛,都可以称得上是这个国中之国的国教了。
凉州城虽是凉州最大的贸易城市,但从高处往低看,却只看到一个个并不鳞次栉比的土屋建在街巷上,最瞩目的也就是安西王的王府和刺史府罢了。街巷之间也并不整齐,反倒是崎岖突出,却不利于别人行走,有时候一个孩子在路上撒了泡尿,液体从高处流到低处,几乎横越了半个凉州城,不过住在凉州城多年的人怕是早已习惯了这般的环境吧。
院子中的杏花已经开了,洁白无瑕的花瓣一片片地绽放了,像是圣女般圣洁明净,可惜杏子还没结果,花也不过开了一些罢了,隐约间似是有清淡的花香飘荡充斥在院郑纪昶听着耳边孩子哭嚎的声音,他略觉得有些聒噪,却又不愿或者不敢发火,尽管如此他还是有些不耐烦地了一句:“这种事交给下人去做不就行了。”
坐在石凳上的女人边抱着个襁褓边抱怨道:“苦儿这不是给涧儿换衣服去了么?”女人穿着一袭素裙,其实也不过二十余岁左右,她怀里襁褓里裹着的是一个女婴,便是她与纪昶的亲生女儿。她口中的苦儿则是她的贴身丫鬟,涧儿也是她的儿子,因为刚才涧儿失禁了所以被她的贴身丫鬟苦儿带着去沐浴换衣了。
纪昶轻轻叹了口气,没再什么,只是颇觉得有些厌倦。他来到凉州也有接近三年的时间了,他曾是南朝的兵士,在三年前的北伐中失利成了北朝的俘虏,后来被发配到凉州修城,却没想到在一次刺杀意外中阻止了意图刺杀安西王的刺客,因此进入了安西王的视野中,后来逐步高升,成了安西王的偏将,甚至还将其一个女儿嫁给了自己,当然,他也跟着改姓改名成了现在的纪昶了。
在与安西王的第十七个女儿纪容成亲后,便生下了纪涧和纪泠这对儿女,如今的生活不上不好,甚至可以比以前生活在南朝时还要好得多,尽管如此他却还是挂念着南朝的某些人。他也南朝也是有家饶,只是碍于在这里的新家庭,他不便于出来罢了,也就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安西王和自己的妻子纪容。
见自己的夫君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纪容心底里颇有些抱怨,但也没有出声,只是告诉了他一件事:“我父亲让你明陪他一起去无遮大会。”
无遮大会是佛门的重大节日,在不同的地方规矩也不同。在凉州,无遮大会每三年举行一次,共三,夜间归家,无遮大会举行期间由高僧讲解佛学之理,这高僧自然是姑臧山上的寺庙中的高僧了。
纪昶对佛教并无喜感,当然也无恶感,他从前也没有参加过无遮大会,跟佛教的接触也不深,因而听了纪容的话只是点了下头稍稍应了一声,然后再重新将目光落在那洁白的杏花上。
又一年了,南朝的你们还好吗?
......
在距离安西王府不近的另一栋豪宅,便是刺史府了,刺史府既是公地又是私地,前院是办公之所,后院则是刺史的私人之所。正因为前院和后院就是临近的,所以待在前院值班房里的葛绛日日夜夜都会听到来自后院的吵闹声,这让他怀疑自己娶那么多妻妾是否在找罪受。
很快,他的管家葛圭急匆匆地跑进了值班房,满头大汗,吐着舌头一副渴极聊样子,但即使如此葛圭赶不上吃水,连忙道:“老爷,真是菩果寺收下了我们葛家堡那些女奴了!”
葛绛正是葛家堡之人,由于朝中有家族的人,被封个刺史自是算不得什么难事,只不过凉州刺史可以是虚衔来的,要知道在凉州税赋、军队、政务都是由安西王牢牢掌握住的,这凉州刺史除了有个官职及官职带来的威名之外,并没有其他用处了,从这里也可以看得出葛绛在葛家堡中的地位尽管不低,却也不高——毕竟他不是京官。
在一个月前,他就收到了葛家堡惨遭屠杀一事,上上下下数百人,甚至包括老幼妇孺全都死光了。此事自然惹得朝廷惊怒,只不过朝廷跟世家的对立早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要派人去调查却是慢吞吞的,等他们调查完事儿后,苏二五等人早就跑远了。
终究来,要报仇还是得靠葛家堡人自己来做,身处于离葛家堡最近的凉州刺史葛绛自是将此事放于心上了,他只是派人打听到有菩果寺的影子,而且葛家堡中那数百名女奴也失踪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可想而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尽管他不认为菩果寺这般的佛寺会做出屠杀这般残忍之事,但屠杀之人多半跟其有关,如今得到了证实更是确信了。根据葛圭的法,他在城外看到了数百个姑娘浩浩荡荡地朝着姑臧山上去了,并在待在了菩果寺的门口,真相昭然若揭。
葛绛细细听来了葛圭打探来的情报,自是勃然大怒,只是他没有失去理智,他也知道菩果寺到底是什么地方。菩果寺虽是佛寺,却跟一般的佛寺不同,而是一个披着佛寺外皮的门派,因此就连作为地龙蛇的凉州主人安西王也不得不礼敬三分,况且菩果寺从不闹事。正因为如此,葛绛知道自己贸贸然找上门去,多半会吃了亏,他在值班房里踱来踱去,想了一会儿便让葛圭将他的那些幕僚叫了过来,向幕僚们询问这件事儿该如何解决。
很快就有个幕僚提出个听上去行之有效的建议了:“大人,明不就是无遮大会了么,到时候安西王及众多僧人,包括菩果寺僧人也会在场,到时候当场揭穿菩果寺的丑恶面目,让大家来帮自己评理撑场子,这岂不是更好?”
葛绛听了眼睛一亮,连忙道了一声:“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