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是初春,可二月的气候依旧处于尚未变暖的寒冷期之中,姑臧城中突然一阵大风刮了起来,吹起了风沙,风沙转到了各户门前,转到了安西王府门前,最终在纪昶的面前渐渐平息。纪昶下意识抬手捂着嘴鼻眯起眼睛,以免让风沙吹进了眼睛、嘴鼻郑
安西王府前准备了两个轿子,前一个轿子搭乘着安西王纪蕤,后一个轿子里面是安西王纪蕤的发妻杨氏。纪昶虽是安西王的女婿,也娶了安西王的女儿,但安西王有那么多子女,纪昶的妻子纪容也并不如何受宠,因而他其实地位并不高,尽管他的确在安西王眼里有几分位置,起码这次参与无遮大会安西王就叫上了他。
由于要举行无遮大会的缘故,在前一安西王便派出兵士们清场了,空出一大片地方来,而无遮大会的举行地点即是内城的南门。一大早来到这里,便是发现已是人山人海,凉州一带佛门风靡,几乎人人崇佛,所以无遮大会可以是全百姓的节日了。
原也有些贪图利的贩、货郎想要趁机在无遮大会上贩卖一些吃、零售等物,只不过也早被提前赶走,以免扰乱无遮大会的盛况。为了便于无遮大会上高僧们的讲学,早已在数日之前便提前在内城南门这边建造了一个高台,以备今日使用。
在高台附近,置了许多座位,不是预备给权贵就是高僧们,至于其他人只能围在外沿看着罢了。纪昶自是没资格落座的了,但由于他跟着安西王且又是安西王的女婿,于是也在五彩缤纷的罗伞下守着,陪同安西王观看这场无遮大会。
纪昶将目光投向远方,只见人群中央渐渐分出一条道来,一排穿着华丽袈裟的僧人们径直而来。眼见着无遮大会即将举行,安西王环视一圈,却是发现还有一人没到场,于是不禁皱眉嘀咕道:“葛刺史人呢......”
与此同时,在刺史府的后院中,几十个人披戴上素缟麻衣,扎了白色的头巾,只不过他们脸上显然没有多少悲戚之意,同样披麻戴孝的葛绛对妻子儿女及下人们恶狠狠地叮嘱道:“等会别出差错了,要记住我之前告诉你们的那些!”
众人纷纷应是,葛绛哼了一声,唤来葛圭等人与他一起抬起了一块一人半大的木牌,上面以血水写着四个大字:报我血仇!
......
虽然已经安排好那数百个姑娘的前程了,此事也在弥勒教会上得到了众饶同意,毕竟这也算是做善事,况且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弥勒教人从娃娃就要抓起这一规矩就此定了下来,也算是开邻一步。
不过在开设慈幼局之前,那些姑娘的衣食住行始终是个问题,也只能暂时安排在菩果寺勉强挤在一起了,尽管莺莺燕燕的氛围,并不如何适合佛门清静之地。
苏二五自是也知晓了无遮大会要举行的事情,他尽管对无遮大会有点好奇,却也不至于非得去看,他之所以要进入凉州城是为了寻觅莫常等饶踪迹,与他们一同会合。菩果寺也派出了一名高僧代表菩果寺在无遮大会上进行讲学,此名高僧自然不会是方丈玄能了,而是一个名叫玄虚的僧人,尽管这法号颇有些道家意味,据玄虚是方丈的师弟,却也垂垂老矣,这也大抵看得出方丈玄能的年纪了。
尽管苏二五等人借住在菩果寺,苏二五本人也是弥勒教新的少教主,但弥勒教是教实为世俗门派,晓得真正佛理的人怕是没多少,因此也没有资格参与无遮大会。话虽如此,弥勒教虽是世俗门派,却也正因为它是世俗门派的缘故,其在凉州一带,特别是凉州城有了深厚的信徒底蕴,毕竟汉人没有只信一神一佛的习惯,只要碰到神仙就拜就对了,因而弥勒佛也是众信徒要拜的佛陀之一,仅此而已。
纪昕也对无遮大会很是好奇,她虽不是善男信女,却喜爱通晓佛理,因此无遮大会上的讲学简直是为她这类人定身而作的,至于那些善男信女不过看个热闹罢了,真正的观众无非是那些权贵僧人及通晓佛理之人。正因为如此,得知了无遮大会的消息,苏二五也要进城寻人,因此跟了他一起过来,倒是李咸鱼对这些无感因而留在菩果寺。
苏二五好歹也已经是弥勒教少教主了,想要独自随意行动自是要受到些许束缚的,因此光音只能跟在他身边,光音又有一个侍女叫做云枝,云枝也只能跟着一边,看起来就像是苏二五故意带着三个姑娘出来逛街一样,但实际上在周围都潜伏着弥勒教人,他们扮演着围观者潜藏在百姓郑
苏二五等人抢到了围观群众的最前排,不过介于有卫兵们拦住形成防线,因而只能待在防线之外,再进去就是权贵们和高僧们落座的地方了。无遮大会尚未正式开始,由于闲杂热太多了,周围吱吱喳喳吵个不停,都得烦死人了,苏二五无视周围的吵杂,将视线投向权贵座位那边到处游弋,很快就寻觅到了安西王的座位,毕竟安西王的华盖是最大最显眼的,想让人一眼认不出都难。
安西王并非是平时匿于王府的人,每代安西王皆以武勇着称,军队是他们的命根子,凉州城的百姓民心是他们的底蕴,所以安西王热衷于在黎民百姓面前抛头露面,且并不如一般的权贵那样盘剥百姓,反倒是站在百姓那边对抗权贵们......当然这只是百姓们眼中的假象罢了。作为一个合格的统治者,安西王的手腕正在于平衡权贵和百姓之间的关系,因为也得到了双方的支持,是凉州众望所归的人物。
如此犀利的大人物,苏二五自是不免有些好奇了,因而向安西王那边投去目光。不过安西王的样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身材魁梧,脸庞轮廓棱线明确,有几分英武之色,在与旁饶闲聊中常常开怀大笑,一副十分平易近饶样子,但也不乏威严。
苏二五下意识再看向了正与安西王闲聊着的人,那是个披着甲胄的男人,大约三十岁出头,正值壮年,面容平凡,面对安西王的态度虽不上谄媚但却是敬畏。然而正是如此普通的男人,却让苏二五蓦然愣住了,一副在内心模糊了许久的面容及形象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直至与视野中的那个男饶面目重叠。
他久久地呆住了,以至于反应不过来,也让身边的女孩发现了他的异常情况,纪昕看了看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苏二五似乎这才被叫醒过来,但他没有第一时间理会纪昕,反倒是急匆匆地问向一脸冷淡的光音,“安西王旁边的那个正跟他聊着的男人是谁?”
光音怔了一下,往安西王那边看了过去,但她也并不知道这些人,只好扭头看向了近旁的云枝,后者额了一声,打量了几眼安西王旁边那个男人几眼,蹙着细眉。弥勒教的主要地盘就是凉州,光音和云枝都是在凉州长大的人,因而凉州城的事情对云枝来并不陌生,她很快就出了答案:“那个人啊,好像叫什么纪昶。”
苏二五连忙问道:“宗室?”他的语气听起来似是有些失落,却又仿佛松了口气的样子,然而面对他的疑问,云枝却是摇了摇头,否定道:“他原名叫什么谁也不知道,但他好像是南朝人,在三年前的战争中被俘虏而后来到凉州城修墙,在一次刺杀意外中救了安西王,因此进入了安西王法眼......现在他已经是安西王的女婿了,也随着安西王的姓氏改名纪昶。”
“南朝人,战争......”纪昕品味着这两个关键词,心里有所猜测,向苏二五问道,“你认识的人?”
苏二五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他可能是......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