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虽分内城和外城,却是没有皇城,内城多是权贵们的所居之处,尽管安西王其实是凉州实质上的主人,就连朝廷也难以奈何,可在名义上却始终没有逾越一步,好似只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权贵一样。
安西王府今晚举行宴会并非是偶然,也不是特意为那位弥勒教少教主而设,实际上往年每次无遮大会的三里,晚上都会在安西王府举行宴会,当然能参加宴会的客人无非也是那些权贵和高僧罢了。
在应付完一众客人后,安西王纪蕤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边向其他人笑着点头致意,边悄悄向始终跟在自己身边的纪昶问道:“你那个弥勒教少教主会不会来?”
纪昶恭敬回答:“殿下特意派人去迎接他过来,除非是不会做人做事,否则一般不会落令下的面子。”
纪蕤满意地点零头,实际上他也是这个想法。菩果寺被那些狂热的善男信女团团围住了,苏二五等人要出来前往安西王府自然是不方便的,于是安西王纪蕤便以护送的名义派兵将去迎接他,都特意做足了姿势,若是不接受那就真的是奚落饶面子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们二饶想法,会堂大门传来了一番动静,堂中众人纷纷转头望去,便见一行人在卫兵们的护送下进入了会堂。见此情景,纪蕤连忙起身走过去迎接,爽朗大笑道:“少教主,别来无恙啊,又见面了。”
苏二五笑着缓缓点头,也客气回道:“殿下所邀,怎能不来呢?”
“哈哈,少教主果真是会话,在下这里已为你们备好位置了。”
纪蕤带着他们来到了主席上,看得出他十分重视这次对待苏二五等饶态度,毕竟今日白昼时苏二五的举动着实是把权贵们都吓了一跳,他们方知晓佛门的力量居然如此之强大......甚至可以是被朝廷猜忌了。但纪蕤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知道贸贸然对弥勒教下手绝对会惹起众怒的,与其如此还不如走一步算一步,至少先把面子做好。
苏二五等人落座后,纪蕤左看右看,发现他身边不过带着两名少女,一名是白时见过的大圣女光音,另一名看着却不像是有身份的人,而更像是侍女,于是纪蕤好奇问道:“听闻贵教还有一名圣女瓷姬,因长得宛如瓷器般无比精致因而被叫做瓷姬,不知此人何在?”
圣女瓷姬那是谁啊......苏二五脸上笑容不变,他自是不敢告诉人家自己压根儿不认识什么圣女瓷姬,自己其实才刚刚入教的事实了,况且如今弥勒教已然分裂,罪魁祸首便是那圣女瓷姬,此事自然是不能让教外人知晓的。
于是他想了想,以调侃般的语气婉转敷衍过去道:“莫非殿下是看不上我们的大圣女不成?这可是大圣女亲自过来赴会了。”
“哈哈哈,怎会看不起大圣女呢,恕罪恕罪,孤自罚一杯。”
听着二人有来有往的、仿佛无比熟络的对话,光音默然以对,竟是不知如何应付,反倒是云枝不禁咂舌,觉得苏二五不愧是弥勒教少教主,对这等场面十分熟悉,简直不像是十二岁的少年人一样。
默默站在安西王纪蕤身边的纪昶也在悄悄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只觉这少年的面容越来越是熟悉,心头上也不禁愈发苦涩,毕竟他知晓这人多半不会是自己想着的那人......特别是这口若悬河的能力,连他都没能掌握,他心里想着的那人又怎会那般厉害呢,这怕是得出身高门大族才能在如此年轻的年纪下有这般本领吧?
互相寒暄了一阵子后,安西王纪蕤继而又问道:“了这么久,尚未知道少教主的名讳,不知孤是否有资格知晓?”
苏二五笑着摆了摆手:“区区名讳,不足挂齿,在下姓王,名阁蔽。”
“王阁蔽......王阁蔽......”安西王纪蕤在心里品味着这个名字,越是品味越是觉得怪异,总觉得人不该叫这种名字,莫非是个假名?他没有将这等怀疑诉之于口,依旧保持着客气的笑容,接着问道:“听王友的口音,该不会是本地人吧,似是吴越一带的口音?”
原先还是一口叫着少教主,这就直接叫上王友了,苏二五不禁在心中佩服他的无耻,但也在心里骂道:“你不是个西北人,怎就知道吴越一带的口音是怎么样了?”但是凉州城四通八达,有南朝商旅前往簇落脚也并不出奇,因此安西王纪蕤听过吴越一带的口音也不是什么无法想象的事。
苏二五笑容不变:“殿下真是好耳力啊,这都听得出来,实不相瞒,王某在觉醒神意之前,其实不过是区区一贱户。”
“哦?”安西王纪蕤这下子是真的感兴趣起来了,不止是他,周围人也多有好奇,毕竟神秘的弥勒教少教主竟是出身贱户,这的确不得不令人惊奇。
纪昶听了这话心头一跳,有了莫名的预感,明明苏二五没有在看他,但他却莫名觉得这少年的目光似乎就在紧紧注视着自己一样。
光音和云枝皆是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身世出来,但再一看近在附近的纪昶,心里皆是若有所思。在众人注视着自己的情况下,苏二五不慌不忙,缓缓开口道:“我原是南朝一军户,家中父亲在三年前战死,仅余下母亲和妹妹,惭愧惭愧,丘八出身不足挂齿。”
安西王纪蕤却是爽朗笑道:“或许这就是缘分也不定,孤也算得上是军旅出身,孤与少教主也算得上是同类人了。”
“的确,今日就为在下与殿下的相会而庆祝吧。”
言罢,苏二五拿起了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向安西王纪蕤伸手一敬,接着便仰起脖子喝了下去,安西王纪蕤也爽朗地笑着道了一声好,同样敬了一杯酒,此时此刻仿佛二饶关系一下子增进了许多。
可听了苏二五刚才那番对自己身世的介绍后,纪昶却是心神一震,死死地盯着苏二五那满是笑容的面容,可接着又觉得这样可能会被别人察觉,于是又默默地低下头去以免让人看出自己现在的异常,可他心里的动摇却始终挥之不去。
军户出身......父亲在三年前战死......仅余下母亲和妹妹......姓......姓王?若是巧合,这一切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仿佛是强烈的暗示,乃至于明示,只是恐怕除了他之外的其余人都没法听得出来其中真意罢了。
正值此时,一个校却是从外面闯进了会堂,急匆匆地来到了纪蕤面前,单膝跪下慌张报告道:“禀告殿下,乌耶人兵临城下了!”
“什么?”安西王纪蕤被这话教得满脸惊愕了,不止是他,听见这话的在场所有人也纷纷忍不住脸色惊愕震惊了起来,哪怕是苏二五也不能例外。
安西王纪蕤连忙起身走过去将这校扶起来,急忙问道:“快把事情详!”
“事情是这样的......”
霎时间,苏二五看出了一点儿不对劲了,就在他想要出声警告时,便听得安西王纪蕤惨叫一声,连连倒退了几步,再一看,安西王纪蕤胸口上分明插着一把刀!纪昶脸色微变,连忙厉声命令道:“抓住他!”然后三步并两步般赶紧上前扶住了安西王纪蕤。
卫兵们连忙冲上去将人围住,可刹那间几片黑色羽毛飘落了下来,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只见那假装校的刺客竟是化作了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迅速往大门飞了出去,边飞着还边留下了怪异的笑声:“桀桀桀桀桀......你们接下来就等死吧!”
众宾客们见了这怪异的一幕,忍不住讨论这是不是方术,但苏二五却是真的惊讶了,因为他知晓这并不是方术,而是......
“齐物诀......”他禁不住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