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拦下这反贼！”
    贾琮、贾芸在后齐声呼喝。
    白娘子两次不中，再打眼看时，已经见贾琏转进内堂。
    功亏一篑。
    被砸中的臂膀已是酥麻阵痛，抬手不得，‘白娘子’一咬牙，只得掉头朝外逃去。
    “挡下贼人！指挥使欧鹏带人进来了！”
    廊下呼声阵阵传来，有说杀贼的，有说救国公爷的。
    ‘白娘子’到了堂下，听得这呼声心急如焚，一时间已是进退失据。
    这时，复又听得边上一张汉宫围屏传出声来。
    “史大姑姑别留了，快往里走！”
    ‘白娘子’转头一看，正好见了那围屏之下一张姿容秀丽的脸。
    这人正是史湘云。
    史湘云被‘白娘子’看得一慌，手中敞开的花瓶顺势照面丢出。
    “好啊！原来是你这嫌贫爱富的史家人！”
    ‘白娘子’侧身避过花瓶，知晓今日在劫难逃，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手持匕首闯入围屏中。
    “今日就为我若兰兄报仇！”
    ‘白娘子’赶上，怒喝一声，提起匕首正中史湘云的臂膀。
    贾智深在后头追过来，见了这幕顿时目眦欲裂，提起身边盆景，当头砸去。
    “狗贼！”
    盆景当头崩裂。
    ‘白娘子’不及抽出匕首，身躯一震，便往边上倾倒。
    贾智深在后勾住脖子，将之摁倒在地，旋即报以老拳，眼珠子都已经红了，哪里肯停手。
    经了这一阵，外头早有士卒寻来，圈住了一干人等。
    “相爷！”
    欧鹏寻进屋中，忙是来拦腰抱住贾智深，道：“相爷，还留他一命去审问。”
    跟随来的士卒已经扣住那‘白娘子’。
    贾智深挣开欧鹏，再去看被刺中的史湘云，已经是避过众人，被抬下去了。
    贾琮、贾芸、贾兰、来旺家的等人随众兵士过来。
    “到这做什么，快让御医去救人！”
    来旺家的顿时垂头下去了。
    这几年被刺杀的事常有，唯独今日伤了湘云，贾智深一时怨恨难消。
    “出了这般大的纰漏，赵天梁是怎么做的事，竟叫这种人进府！”
    贾琮听得这劈头盖脸的骂声，头都低到了肚子上，只得应声认错。
    贾芸原本想来劝，但见贾智深实在怒火汹涌，一时也不敢说话了。
    骂了一通，贾智深终于记起上次过年时赵大赵二就被他撵回老家，再看了低头的贾家众人一眼，不免是欲言又止一阵，末了，甩袖转身。
    “相爷，这人和外头戏班原是半路搭伙的，名也是假的。”
    欧鹏过来低声作禀。
    这事不出意料，贾智深点点头。
    这时，被打得满头血肉模糊的‘白娘子’居然醒了。
    “奸贼贾琏！”
    “天生的妖孽！”
    ‘白娘子’抬头看来，眼中恨意弥漫。
    “你擅杀朝臣、把持朝纲、欺君罔上！”
    “天下百姓都受此妖政残害！活脱了是董卓再生！王莽在世！人人得而诛之！”
    贾智深还从未见过如此大义凛然的此刻，一时间胸膛起伏不定，怒气再起。
    “洒家近年执政只顾在休养生息，又如何残害了百姓？好个睁眼的瞎子！”
    柳湘莲还待要骂，却已经被堵了嘴。
    廊下的贾芹凑到门内，这时透过那血染的妆容，对‘白娘子’看了个仔细。
    “这？莫非是当年的柳公子湘莲！”
    贾芹认出人，面色惊诧不已。
    “柳湘莲？”贾智深侧目过来。
    贾芹忙道：“是早年间理国公府柳家的子弟，他客串生旦的风流是极有名的，后来理国公府被朝廷查抄了，也就再没人见过他。”
    理国府和荣国府、宁国府一样，都是当年四王八公之属。
    贾贾智深听到这，倒是记起这么个人来。
    “压下去！”
    四王八公已经是陈年之事，柳湘莲又胆大包天过来刺杀，贾智深哪里还管什么人情，摆手夹怒吩咐。
    欧鹏即将柳湘莲押了下去。
    天香楼里，风波缓缓平息。
    外头戏班子成员都在宁府里看管，邢老太太着人护着，匆匆往西府归去。
    半途的元宵夜宴灯会至此，收拾一番，各自散去。
    贾智深酒气全醒了，安排完外头的事后，匆匆来看受伤的湘云。
    行至半路，就先有翠缕慌慌张张寻过来转述一事。
    湘云在里面已经昏了，过来诊治的御医说匕首刃上有毒，伤势棘手。
    贾智深听了不免是脊背发凉，忙叫人快去太医院再喊人来搭救。
    吩咐了这些，又念起柳湘莲持刀追湘云时说的话。
    “若兰？”
    贾琏念叨两句，想起这么个故人来。
    若兰实名卫若兰，原是史家给湘云说的亲，只是后面史家出了事，这亲事也就没人再提。
    何况卫家家道中落，卫若兰前些年也病死，怎么还能因此扯上事，害了湘云？
    “来人！”
    贾琏一念至此，愈发的震怒，招来身后当班的小厮到跟前。
    “你几个眼下就去顺天府里，就说俺的话，立刻缉捕还在都中的柳家人、卫家人，非要把根脚查个干净，洒家才和他们罢休！”
    小厮匆忙传话去了。
    顺天府衙门，上上下下收到消息哪里敢怠慢。
    顺天府尹合衣当值，连夜发下缉令，抓捕原理国公府柳家族人与卫若兰族人入狱问罪。
    都中但凡和这两家有些干系的，都被差役按户籍追索带走，投入狱中。
    一时间顺天府监牢都住不下，不得不将犯人往城外狱王庙安置。
    贾智深只关切湘云的伤势，哪里会管什么细节。
    都中正月节日热闹尚且未过，就被满城的缉拿搜捕闹得沸沸扬扬，不得安生。
    刺杀当朝丞相，罪名极大，最先就有几个柳家人死在狱中。
    二月初，有市井流言唱道：
    【公非公，相非相，今日拜宴遭人谤；】
    【玉为柳，金为假，明朝改姓能归家。】
    官府搜捕之严，使得但凡姓柳、姓卫的都不敢出门，更不敢提及姓名，才有这怨言暗讽丞相府。
    柳湘莲在狱中听到这风声，一则叹息因自己多事，连累了卫若兰身后事。二来，却是对柳家一起受罪有些幸灾乐祸。
    当年理国公府还在时，他没得了什么好处，后来理国公府被抄了，反倒是一起受了罪，怎么能不恨。
    好不容易才将那幸灾乐祸的心思消去，柳湘莲自觉虽然刺杀妖相贾琏未遂，却也是为大义投身，柳家人哪里能瓜葛到他。
    思绪到此，遂是能冷眼相待了。
    三月份，柳湘莲死于诏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