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玥很生气,无论是道德绑架还是情感勒索,都是人类引以为傲的恶习。如果艾美轻易被说动,她决定放弃这个有趣的女装大佬,白日不需要圣母。
助理还在喋喋不休的诉说着艾父曾经的善举,艾美却不为所动。
眼见直升机飞到了某片海域上空,一侧的机门忽然打开,趁着助理惊惶不备之际,艾美忽然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将其踢下了直升机!
第五玥:“……”
难怪阿德说他气味复杂!
这城府,这心思,这手段,太对胃口了,好想给他奖励怎么办。
直升机门再度合拢,艾美跟没事儿般坐回原位。平静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人性的复杂在这一刻被他诠释得淋漓尽致。
当直升飞机抵达目的地时,当地政府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艾美登机之前就找了一支付费救援队,这些人已成功救出艾父。其他人若想申请救援,只要钱给够,且不论生死,救援人员可以再次下井。
不是心疼家人吗?那就砸锅卖铁吧,反正活着也不容易……
政府也头疼这些人,聪明的让救护车远离了喧闹的人群。得知艾父就在不远处时,艾美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几乎是小跑着上了救护车。
看到这一幕,第五玥无由的松了口气。别人担心她没人性,她也担心身边的人没人性,还真是矛盾啊!
艾父的伤极重……艾美是资深法医,仅从艾父体表伤痕就能推测出父亲是被几个人合力扔入矿井的。他抬眼看着医生,后者对他摇摇头,尽人事听天命,医生不是神,没法从死神手中抢人。
“爸!”艾美轻声呼唤着艾父。
医生已经帮艾父处理过伤口,但他的面颊和额头依旧布满了擦伤。听到艾美的呼唤,他勉强睁开眼睛,“贞贞,你怎么来了?既然不喜欢这儿,就别勉强自己,我待两天就回去。”
“爸,我是疏宇,你不记得了吗?”
“贞贞啊,我记得你说过‘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你给咱儿子取名王疏雨。我觉着吧,雨听起来太女气了。咱儿子可要跟我一样,追贼能把贼给跑趴下。”
阿尔兹海默症患者时常混淆记忆,像这样的对话艾父已经和艾美说过很多次。
艾美含泪回复说:“王老牛,就你能吹。贼倒是趴下了,你就没趴?要不是小李他们及时赶来,你和贼谁都好不了。”听到艾美这么说,艾父忽然笑了,“贞贞,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舍得出事儿,不是说好了要白头到老吗,你可不能骗我。”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艾父忽然攥紧艾美的手,“贞贞,放心去吧,我会把这小子带大,亏谁都不会亏了他。”
“疏宇,疏宇,你在吗?爸对不起你,这些都是你妈给你留的,可爸看他们那么惨,不落忍啊!”
艾美用另一只手包裹住艾父的枯瘦的手,“爸,没事儿,你开心就好。”
激动的情绪让艾父的生命力急速流失,眼见着就进入了弥留之际。他用无神的双眼,紧紧盯着救护车内的灯光,道:“疏宇,带我出去,我想再看一眼这个城市。”
救护车外黑漆漆的一片,哪怕借着救护车的灯光,也就只能看到方寸的光亮。
艾美和医生将艾父抬到了车外。老人看着漆黑的夜晚喃喃自语:路灯呢?霓虹灯呢?那么黑的夜,女孩子怎么敢走夜路,下班晚了该怎么办?
第五玥忽然就被这句话打动了。弥留之际的老人居然惦记着天黑女孩不敢走夜路,这实在太难得了。她喜欢海蓝星,或许就因为人类即使深陷绝境,依旧能心存光芒。
她本该是个旁观者,却在这一刻,忍不住想让这个可爱的老人看一看曾经繁华过的海蓝星……
一盏接一盏的路灯,因为她想,忽然绽放出了微微光芒。一条接一条的马路,因为一个老人的善良,路灯如星河般延绵成片。
当整个城市的路灯都被点亮时,黑暗中有了光。
无数人走出家门,茫然地看着眼前被点亮的城市。忽然有人吹了声口哨,轻快的哨声似乎在诉说着他的情绪,感觉这样还不够,他顺着大街开始飞奔,一边奔跑,一边高呼,“灯亮了,大家出来看灯!”
人群中,某个老人弯腰哭了出来。本该是习以为常的街景,究竟何时起,居然变得那么弥足珍贵。
小孩挣脱了父母的手,指着路灯问父母,星星和路灯谁更亮?
青年男女无措的刷着手机,哪怕多缴一些网费也要搞清楚,为什么路灯会亮?
整个城市的居民,不管心情如何,他们所有的情绪全都如潮水般汇聚到第五玥脑中。她不得不出声提醒小月,没必要收集这些……
点亮路灯的是小月而不是精神力,当她有这种想法时,小月主动跳了出来,根本没给精神力发挥的机会。
感知到她的想法后,小月再度沉寂。她通过内视发现,由小月重塑的人类神经网络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三,忍不住夸赞道:小月,你真棒!
……
救护车内,所有医护人员全都盯着艾美看,总觉得城市被点亮和艾父那番话并非巧合。
艾美没看他们,其眼神一直放在艾父身上。几分钟后,他松开艾父的手,对医生说,“你可以登记死亡时间了。”
救护车如来时那般急速的开往医院,艾美打电话让助理去医院处理相关手续。他提着行李袋,顺着救护车驶离的街道缓步前行。
一盏盏路灯,用灯光将他的身影拖长又缩短。走了很长一段路后,他忽然在脑子里反复不断地问:小星星,是你吗?
第五玥钦佩他的智慧,不是每个人都能想到用大脑说话。对于聪明人,她一向宽容,忍不住回答,“是。”
“谢谢你,我想他应该会开心。”
“节哀。”
艾美苦笑了一声,“我有个未出生的女儿,名字本该是王艾美……临产前两个月,她被筛查出有基因缺陷……”
“我的妻子放弃了她,说海蓝星很糟糕,不想让她生出来就受苦……她小小的身体已经发育得差不多了,却要永远的生活在福尔马林中……自那之后,我就喜欢称自己是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