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清亲自把这四个侍女给送到了天华宫里,但并非是送进宫门就离开,而是好人做到底,一路送她们直达戚宁宁所待着的寝殿里。
把人送到了,赫连清还不忘在戚宁宁面前刷个好感,讨个笑颜。
“公主,你的四个侍女我都给你带来了,一个不少。”
戚宁宁在等人的时候把这殿里简单逛了一圈,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会看见赫连清亲自送人过来。
面对戚宁宁时,赫连清又换了一副面孔,全然不似刚才在柴房里足以威慑人的烁烁寒芒与似笑非笑。
这时候的笑是直达眼底且发自内心的笑,融融寒冰骤然溶解,春暖花开,一幅盛景。
请人帮了忙,当然要对那人说些感激的话。
戚宁宁丝毫不扭捏,颔首向赫连清表达了感谢。
随后目光转向她的那四个侍女身上,这一看,个个脸上都憔悴不已,比自己这颠簸多日的人的脸色还难看许多。
想也知道这些时日自己见不到自己的贴身侍女一定是那北幽使者做的。
他不想让他们待在一起,手段多的是。
如今还能看到她们四个还活着,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憔悴就憔悴点吧,反正到了这北幽安定下来,养个几日就又能变回去。
在触及到碧羽的眼神时,戚宁宁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这个当初辛苦筹谋要施以“狸猫换太子”之法想让她不做和亲公主,重回故土,重归自由的侍女也是原主信赖的最好的玩伴此时仍旧镇定非常。
戚宁宁前前后后捋了一遍,整个掉包计划做的还算看得过去,离天衣无缝还差了那么点,因为她们败露了。
但碧羽的能力依旧不可小觑。
她从头回忆了一下碧羽这个人的信息。
这个姑娘是某次原主偷溜出宫玩时遇见的。
当时碧羽孤苦无依,与那些街头乞儿一样,一日的饭食全靠沿街乞讨获得。
幸运的时候能得到十几个铜板,在宣国皇城脚下买上一两个热腾腾的素菜包子。
不幸运的时候只有寥寥一两个铜板,连包子都买不起,这时候就只能蹲守在那些大酒楼外头,等着楼里的客人用完餐,酒楼里的伙计会把客人吃剩下的饭食倒出来。
往往这个时候是碧羽最高兴的时候,因为她三四岁就没了双亲,后来的日子全靠自己照顾自己,大多数时候,她乞讨换来的钱都只够买包子的。
像那些大酒楼里给贵人吃的山珍海味,美味珍馐,她是一辈子都尝不到的。
后来她发现酒楼会把客人没吃完的饭菜处理掉的时候,她就想,那些饭菜她不嫌弃啊。
像她们这种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靠乞讨为生的人,这些就是他们的美味以及维持生命的东西。
然而这酒楼的剩饭剩菜并非她一人知道,还有无数数不清的乞丐都知道,他们也仰赖这些果腹。
想要的人多了,甚至有时候酒楼的剩饭剩菜都不够他们瓜分的。
碧羽想要在这么多人里边分到自己的一份,她就得下尽功夫,无论是机灵也好,使计策也好,总之都是为了活下去。
原主出宫时所看到的碧羽骨瘦如柴,毛了边且打着补丁的粗麻布衣宽松的罩在她那瘦小的身躯上。
她的衣服和她的脸上都沾染着不知是何处沾上的黑灰,但凡衣着干净的人从旁路过都要刻意远离,以免被这乞儿弄脏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当时的碧羽已经饿了两天多了,今天若是再讨不到贵人丢下的铜板,她就又得忍饥挨饿了。
饿的久了,连抢酒楼饭菜的力气都没有,她这样的小身板,还没等靠近,就被那些成年乞丐给扔开了。
肚子一直都没有饱过,只有喝水喝撑过,但那种水饱和饭饱都不是一个概念。
这日她漫无目的的迈着软绵绵的腿脚朝街上走,向那些贵人伸出自己已经破了好几个口子的碗。
可惜没几个人理会她,不是视而不见,就是不耐烦的把她推开。
更有甚者,还会把她的破碗打落地面,叱骂几句。
碧羽觉得自己的日子糟糕透了,直到她遇见了原主。
原主没有穿华丽的宫装,而是拣了一件鹅黄色的素裙穿着,衣着打扮都和公主身份不搭边,外人瞧着只以为她是哪个贵人府里头的娇小姐。
原主的容貌最为惹眼,因此每次偷溜出宫,她的侍女都会强烈要求她佩戴面纱或者是风帽,遮掩她那出众的姿容,避免一些灾祸。
碧羽在街上走着走着,眼前越发模糊,还阵阵发黑。
她心想,大概是快要饿昏过去了,于是连忙闭了闭眼睛,强打起精神。
就算昏迷她也不要昏在大街上,否则回头没被饿死也要被这皇城脚下来往贵人所乘坐的马车给碾死。
就在她闭眼的时候,身体撞到了什么,鼻间涌进了一抹十分好闻的芬芳气息。
她连忙退后几步,眨眨眼,视线清明了许多。
眼前一位鹅黄素裙的姑娘头戴风帽站在自己前头,她的身边还有一名衣着朴素,头戴一根木簪的姑娘,看着应是那位黄裙姑娘的婢女。
她刚才就是不经意间撞到了这位贵人,那婢女已经露出了不满的神情,似是要找她说道说道。
碧羽眼神错开,心知这确实是她的错,又怕自己言语无状,只连连说了几句:“对不住贵人,对不住,是我不长眼,撞到了您……”
似是还觉得光口头道歉不太诚恳,她双腿一屈跪在了石板路上,向面前这位小姐磕头赔罪。
她那小脑瓜磕在坚硬的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吓得原主退后了一步。
原主心地善良,对她撞到自己并且弄脏了自己衣裙的事心里有芥蒂却并不愿多加追究,只想告诫她下次走路小心,不要再冲撞到别人。
没磕几下,有人把她拉起来,是那位小姐身边的婢女拉的。
人是拉起来了,但是婢女有意教训一番这个小乞儿,她们虽说是微服出宫,但公主的身份摆在那儿,又岂是这等小民能冲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