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羽已经走了这一步,她说出这些也没什么了,赫连清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对方会慢慢撬出点线索的。
她是不会活着走出这里了,说与不说区别都不大了。
不过就算要死,她也要发挥最后一点作用。
碧羽收敛起眼中多余的情绪,好像又变回了之前那个从容镇定的她。
“哦?看这玉佩的质地,你从前的家世应该也不差,你后来能跟着宁宁到宫中,虽然做的是侍女,但也要比你之前的日子好过得多,你为什么要害她?”
“那天去向宫里通风报信的人就是你吧?就那么不想宁宁好过,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话问到这里,或许在此之前碧羽不会开口,但现在她觉得差不多了,那些刑具她不想再体验下去了,即便是再能忍,也确实很疼。
疼得她忆起了幼年时她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没留神脚下而摔了一跤时,父亲跟母亲走过来柔声安抚她的情景。
可是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关心她痛不痛,没有人会安抚她,哪怕她遍体鳞伤……
所以她不打算忍下去啦,她要结束这样的痛楚,去找她那和蔼可亲,把她放在掌心里宠着的爹娘。
“为了什么?哈哈哈……”碧羽忽然笑了起来,但未达眼底,更像是讥讽的笑。
“当然是为了给我爹娘以及我家上下一百多口人报仇雪恨了!”
碧羽眼中燃起滔天的恨意,即便时隔多年,时光也没有湮灭半分心中的悲痛。
赫连清微眯着眼眸听她继续说下去,看来此事很有隐情。
“当年我父亲是宣国澧县的知府,在上任之后的几年里,他发现澧县当地有一豪绅总爱仗势欺人,欺男霸女,同时敛财无数,家底殷实。”
“父亲身为澧县的知府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便派人在这豪绅行恶事时前去阻拦管制,这一举动不出所料的引起了那豪绅的不满,豪绅当时就找人几番上知府衙门外闹事,公然挑衅宣国律法及知府权威。”
“其余百姓们深受其害根本不敢吭声,父亲派人多次镇压闹事之人总是不得其果,深受其扰,到后面连出门办事都难如登天。”
说到这里时,碧羽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父亲无奈之下只好亲笔写下一封密信递交朝廷,希望能通过朝廷的力量制服此豪绅。”
“只是未曾想到,父亲千百般叮嘱一定要小心隐秘的送到皇都的密信却被那豪绅给截下了,后果自不必说。”
碧羽一半脸隐匿在黑暗中,挂着重重阴霾。
赫连清听到这里也不由得皱起眉来。
他明白,地方上的一些事的确不好管,尤其是那些豪绅仕强,之所以能当上豪绅仕强全都仰赖他们和朝廷的官员还有其他有权势之人打好了关系。
所以他们横行霸道,那些人通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若与他们好言好语,他们便能让你安然度日,你若阻碍他们行事,他们便能有一千一万个办法搅得你翻天覆地,不得安宁。
朝廷有时候处于皇都之中,旁处的消息经过层层递交,可能性质会有所改变,最终呈递到皇帝手中的信息,只会是有心人想要皇帝看到的内容。
碧羽继续说着:“那封信被截下之后,我父亲的日子更加难过了,他先是在某日回家时浑身带伤,鼻青脸肿,后又听说朝廷那边有清纪官下到各县府代天子视察各地民情,及县府各官的工作情况。”
“这豪绅他管束不了,清纪官到来时,豪绅必然会审时度势,有所收敛,但被豪绅所欺压的百姓苦不堪言,他上任了这么久也始终没有办法彻底解决这样的毒瘤。
清纪官到时候定然会如实禀报到皇帝那里,皇帝还会再施压下来。”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是清纪官来到澧县时在我家中搜出了许多金银珠宝和钱财,可那并不是我家的,那是平白出现在我家的!”
“清纪官当场查验了东西的数量,一点都不少,根本就不是一个知府能有的家底,于是此事就被定性成了我爹以权谋私,贪污腐败,肆意敛财,扣下了贪污还有搜刮民脂民膏的罪名,是要被诛全家的。”
“后来我查到那根本就是那个豪绅在背后捣鬼,设计谋害我父亲,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豪绅和许多有权势之人都有金钱往来,他们收了好处自然是豪绅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在他们眼里,夺取一个小小知府的家门并不算什么大事,我们家就此在澧县消失。”
“而我……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全因我父亲在得知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后就立即做出了我已病死的假象,然后秘密将我送到了外地去。
而他们是躲不掉的,最后全都死在了监斩官的铡刀下,尸体被丢到了乱葬岗被野狼野狗啃食,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此事听来足够让人唏嘘的了,这是这个时期常发生的事,许多人最终都不得不认命,所以造成了很多悲剧。
“可这跟你向宁宁报仇没什么关系吧?害了你父亲的分明是那个豪绅,你不去追究豪绅的责任,却来报复宁宁,这说不过去吧?”
“我当然不是要向她戚宁宁报仇,我是要向宣国皇帝报仇!”
“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有皇帝的错,如果他足够的负责细心,他就该把我父亲这件事调查清楚,而不是被人蒙蔽,直接下了斩杀令,这叫昏聩!”
“一国之君昏聩至此,底下蛀虫拥挤黏连,宣国能好到哪儿去?既然做不好皇帝,那便换一个来做,我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报仇雪恨,更是为了整个宣国的发展而考虑!”
赫连清算是明白了,她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头脑,复仇的刀不仅仅指向那个豪绅,还指向了宣国皇帝。
“宣国皇帝最宝贝的就是他这个小公主了,我要让他痛失宝贝女儿,让他也尝一尝亲人离世,阴阳两隔的滋味儿!”
碧羽状若癫狂,形容可怖,情绪激动起伏时带动着背后的木架子也颤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