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王,具体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从震惊中平静下来的赵昺问道。
“回官家,据阿里不别交代,这忽必烈大约两月前突然昏迷,经过抢救醒来之后性情大变,总觉得有人要谋害自己。为此,伪元大内多达千余名宫人受到牵扯,被处死者无数。”
“这死胖子莫非大限将至?”赵昺用手指头敲打着御案说道。
“官家,这个并没有确切情报,不过据阿里不别所说鞑酋这次昏迷时间长达数日之久。期间,大都各方势力更是蠢蠢欲动,纷纷觊觎大汗之位。臣亦是猜测这忽必烈怕是经不起多少折腾了。”赵与珞道。
“呵呵,这是蒙元的传统了。从窝阔台、贵由到蒙哥再到忽必烈一直都是杀来杀去,都是这样。”赵昺笑着说道。
四大汗国的建立者虽然都属于铁木真后代(两个是铁木真儿子建立,两个是铁木真孙子建立),但从始到终彼此之间都互不顺眼,互相攻伐不断。
四大汗国的建立其实就是铁木真分家产的一个过程。
金帐汗国由铁木真孙子拔都建立,拔都在窝阔台去世后准备回一趟老家,走到半路听说和自己不和的贵由成了扛把子,当场决定不再回去,直接建立了金帐汗国;
察合台汗国是铁木真儿子察合台的封地,察合台建立察合台汗国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窝阔台原本是蒙古帝国的扛把子,可惜窝阔台儿子贵由玩不转,被托雷之子蒙哥抢了位置,窝阔台一脉被撵走之后,窝阔台的孙子海都颇有能力,在经过南征北战之后建立了窝阔台汗国;
元宪宗二年,即1252年,蒙哥派其弟弟旭烈兀到达中东地区,此人在蒙古国第五代扛把子忽必烈的支持下建立了伊尔汗国。
这便是蒙古四大汗国的建立过程,而四大汗国的建立也预示着蒙古帝国的解体。
蒙哥汗的阵亡,为了争夺大汗宝座,让本就互不顺眼的手足兄弟们更是直接撕破脸皮。
蒙古大汗继承制度的混乱让铁木真的儿孙们彻底转变为不同的阵营,窝阔台家族因为宝座被抢,随即支持和忽必烈不对付的阿里不哥。
察合台和窝阔台俩兄弟活着的时候关系很铁,其后人自然而然也是不支持忽必烈的。
而更遥远的伊尔汗国建立者旭烈兀和蒙哥、忽必烈是亲兄弟,自然是支持忽必烈的。
“以利相交,利尽则散,更何况是国与国之间。”
元朝和四大汗国关系并不友好,从一开始就为了最高权力拉帮结派,战斗不息。
四大汗国要么你砍我,我砍你,要么自顾不暇,要么根本就不认可元朝。所以,元朝快灭亡的时候剩下的三大汗国并没有一家出兵救援。
海都和忽必烈那可是有着夺位大仇,所以窝阔台汗国和元朝势同水火。
海都常年拎着菜刀向东攻打元朝,令元朝损失惨重。其结果就是窝阔台汗国被忽必烈和其继任者早早地搞死了。
“可就算鞑酋昏迷醒来之后,也不至于把阿里海牙满门抄斩。”赵昺一时间有些想不通。
“官家,此事和阿里海牙的经历有关,阿里海牙在攻打我朝荆湖地区之时,私自把我朝军民收编为奴,并且大量侵占田边钱粮。曾经被多人告发,原本忽必烈也是要处置此人的,不过后来阿里海牙依靠着伯颜的权势把此事堪堪按了下去,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呵呵,这是狗咬狗分赃不均所致。”赵昺笑道。
“确实如此,官家分析的透彻。阿里海牙在逃过一劫之后不久便对这些告发者展开了一系列的打击报复。告密者多人被贬官流放,甚至不乏有被搞死的。”
“呵呵,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然后就是这些被打击报复的又寻找时机准备再次扳倒阿里海牙了。”赵昺插话道。
“官家圣明,这一次这些遭到报复的官员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竟然联络到了宫中。趁着忽必烈刚刚苏醒之际,竟然说阿里海牙早已经投降了我朝,并且诬陷其透露了相当多的重要情报,以至于伪元数次南征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贪腐,在蒙元贵族层面都属于常规操作,其实这个把柄算不得什么。
从铁木真开始,蒙古就是靠抢劫起家的,所以说阿里海牙的这点破事在蒙元朝廷看来真不算事儿。
但作为一个朝廷,蒙元也要有规矩的,有人告发就意味着性质不一样了。不管忽必烈当初打算处置阿里海牙是真是假,但这个姿态必须要有的,否则便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倘若这些人只是告发阿里海牙贪腐的话,即便真的处理了,其最多也就是罢官罢了,绝对不至于连累全家被处死。
换一个思维,就算阿里海牙真被罢官了,一番运作之下也是有机会起复的。
可如果说有人进谗言诬告阿里海牙已经叛变了,那情况就严重了。
忽必烈在脑子不够数的情况下,经过旁人煽风点火之后十有八九会把阿术的惨败而归,以及再后面零零散散的败仗归结于阿里海牙的叛变上。
“如果是这样,那就可以理解了。老眼昏花,被遮蔽视听,生性多疑的鞑酋只怕信以为真啊。”赵昺道。
“官家圣明,结合原来鞑子远征小日子国全军覆没后的情报,以及伪太子真金谋逆事件,更加印证了忽必烈从那个时期便开始捕风捉影,疑三惑四了。”
“幸亏当日陆相公出面阻拦,要不然这阿里海牙现在全家人都整整齐齐了。”赵昺想到当日要砍了阿里海牙,不禁唏嘘,长叹一声说道。
“陆相当得起天下为公。”
“兴王所言甚是,衮衮诸公皆是我朝之幸运。”
“今有群臣辅佐,官家必将中兴太祖基业。臣为官家贺。”赵与珞起身深深一拜道。
关起门来,都是太祖后裔,而且都是赵德昭一脉,自然要亲近许多,更何况现在的大宋宗室人数真的已经不多了。
至少在朝堂上的宗室真的不多了。
“好了,这房间里并无外人,你我同属一家人何必去学那恭维之事。”赵昺摆摆手打断了赵与珞的话语。
“臣谨记。”
“兴王,以你之见,当如何处置这阿里海牙?”赵昺问道。
“官家,臣直言吧。臣以为以目前的情况再杀掉阿里海牙已经毫无意义,相反正中蒙元下怀。不如把阿里海牙带到翔龙府,在金殿之上官家可亲自见上一面。”
“哦,见上一面?”
“臣料定此人必然口出狂言,待那时把这阿里不别带出来,正好把阿里海牙按在地上狠狠地当众打脸。”赵与珞一脸坏笑道。
“你呀,莫非是想让阿里海牙也重复一遍八都鲁之事?”赵昺摇摇头苦笑道。
“臣不敢,不过据臣观察阿里海牙早已经没了当年的傲气。倘若此人……”赵与珞说了一半,欲言又止道。
“兴王说的可是若此人愿意归降我朝,可以姑且用上一用?”赵昺若有所思地问道。
“但凭官家做主。”对于一个来自敌方阵营的人,赵与珞可不敢说的太多。
“情况未明之前先把阿里不别看押起来,以免节外生枝。另外,阿里海牙来翔龙府之事要做的机密,不可声张。至于将来如何处置此人,容朕再想想吧。”赵昺道。
祥兴八年元日。
一年又一年,又到了大年初一。这一日翔龙府皇宫内热闹非凡,杨太后,赵昺以及文武百官共庆新春佳节。
“今日朕给诸位带来一人。兴王,把人带进来吧。”赵昺道。
“臣遵旨。”
时机已到,赵与珞一挥手,数名锦衣卫带着一名色目人来到宴席间。
“阿里海牙!”
坐在殿外的官员猛然一惊,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虽然被关押了五年多,但并没有受到虐待,一日三餐不曾短缺,并且时不时放放风,同时又远离了各种权力的争斗,可以说阿里海牙的小日子过得还行。
甚至比被活捉的时候还要略微胖上一些,一眼看去,除了胡须花白之外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来啊,给阿里海牙搬个小木墩。朕与阿里海牙多年不见,今日好好絮叨絮叨。”赵昺道。
“哼!不必了,本平章和南朝皇帝没什么好说的。本平章有言在先,败军之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这般假惺惺。”阿里海牙硬气十足,微微闭上双眼,对于身后的小木墩视而不见。
“哈哈,你阿里海牙果然够硬气,不坐也罢,朕很忙,也懒得跟你废话,今日朕只问你可愿意归降我大宋?”
“这,官家可是打算招降此贼?”
“万万不可啊,此贼双手沾满了我朝军民的鲜血。本官与此贼不共戴天,待会儿一定要据理力争,绝不能让此贼进入我大宋朝堂之上。”
“此言差矣,昔日刘整双手不也沾满了鞑子的鲜血,后来背叛我大宋,并且助鞑子创建水师,几乎给我朝带来灭顶之灾!”
“不错,官家所谋甚远,岂是我等可以想象?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若能争取此人,也让鞑子尝尝苦头!”
“话虽如此,可本官觉得官家若劝降此贼必然不易。”
赵昺话音刚落,文武百官们齐刷刷地看着阿里海牙,议论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