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话虽带着轻微的口音，但赫然是天都话没错，除了玢泽，其他人都听懂了。

    村里人早就凉透了，那血把土都染红了，怕是任谁来都没办法妙手回春了吧？

    不过，神？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玢泽。

    化神也是神吧？这位虽然境界跌落，但也算是他们里面最接近神的存在了吧？

    女子顺着他们的目光，也满怀期待地看着玢泽。

    只有玢泽不明所以，听过林凡的翻译过后，果断摇头：“我可当不得神的名号。再说，她口中的神，怕是跟你们想的不是一回事。”

    她企盼的神，应该是这个世界的神。跟他这种修仙化神的境界，应该不是一个意思。

    林凡翻译过去后，女子豆大的泪珠从指缝滑落，闭上眼睛无声地哭泣：“既然这样，救我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让我陪他们一起去，一了百了。”

    林凡很能共情，但她对生死跟常人理解不同，又是个嘴拙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只能轻拍女人的背部。

    梅林尼尔本就是个锯嘴葫芦，玢泽又语言不通，最后还是鲁宇浩当起了知心哥哥，口苦婆心地劝个不停。

    也不知道是鲁宇浩的劝慰起了作用，还是女人的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她渐渐平静下来。林凡几人才终于知道事情的始末。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叫可卡恩的小山村，地处偏僻，所以并不富裕。

    村人们以耕作为生，偶尔会去远处的城镇售卖物资，换取一些生活必需品。生活简朴而又快乐。

    女人叫伊维娜，今年十七岁，应该叫女孩更合适。她天生丑陋，但父母和村邻们都友善，并不以她的容貌为恶。

    尽管她能感觉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但这些年来，却也一直过着简单快乐，无忧无虑的日子。

    “伊维娜，很好听的名字。”林凡握紧小姑娘的手，赞许道。

    伊维娜用毛毯半遮着脸，只露出发红的眼睛：“在我们这里，伊维娜寓意着善良、纯洁……”

    她说着又忍不住哽咽，林凡连忙轻拍她的背，试图引开话题：“既然一直地处偏远，又与世无争，怎么会有今天这场飞来横祸的呢？”

    “不知道。”伊维娜含着眼泪摇头，“今早一切还都好好的，突然有一群土匪拿着刀进了我们村，说是要找……”

    她突然瞪大眼睛，反身抓住林凡的手：“他们要抓艾琳！他们抓走了艾琳！”

    “谁？”林凡没反应过来，反握住被捏得生疼的手柔声安抚，“艾琳是谁？你看到她被抓走了？”

    “没看到，”伊维娜摇头，情绪依然激动，“可他们一进村就嚷嚷要找唱歌像百灵鸟的那个姑娘，我知道那是艾琳，全村人都知道那是小艾琳。”

    “好好好，你别激动，你慢慢说。”林凡忍着手疼，继续耐心劝说。

    “不能慢，不能慢！”伊维娜眼泪又掉了下来，“艾琳还那么小，她还那么小……”

    林凡好容易挣出一只手，看她这样，又于心不忍地将人抱住。伊维娜浑身僵了一下，仿佛终于找到了依靠，大声地哭喊出来。

    “他们到处找艾琳，可艾琳那么小，怎么可能让他们知道……他们问不到就杀人，到处都是血……我的爸爸妈妈为了保护我……可是我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几人从断断续续的陈述中很快拼接出了事实。

    一伙儿土匪突袭山村，为了找唱歌好听的小艾琳。但全村人都想保护小女孩不受侵害，却不想土匪心狠手辣，直接屠村。伊维娜的父母为了保护女儿应该是将她藏起来了，又或是引开了土匪被杀了，但伊维娜还是被找了出来，遭遇了……

    之所以能幸免于难，是因为那群禽兽发泄过后，刚好接到人被找到的消息，着急走。又或许是觉得伊维娜都被这样了，死就是迟早的事，根本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

    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不是林凡他们刚好赶到，伊维娜现在已经沉在湖底了。

    一个村，百来十口人，早上还整整齐齐，晚上就只剩两个小姑娘还活着，但……

    “他们为什么要找小艾琳？就因为她唱歌好听？”鲁宇浩轻声追问，“一群土匪要找一个唱歌好听的小女孩儿？难道是真想听她唱歌？”

    讲道理，唱歌好听，脸蛋漂亮，身材妖娆的成年女性又不是没有。那干嘛非找一个小女孩儿？难不成那群土匪有奇怪的癖好？

    想到这里，鲁宇浩也不禁蹙眉，为小艾琳担心。

    伊维娜抽泣几声：“听说是为新帝即位献礼。艾琳的歌声可以引来鸟雀和鸣，他们是想在即位礼上，让艾琳唱歌，引来百鸟和鸣的吉像，让天帝高兴。”

    为献礼就要杀人屠村，难道不能通过更合理，和平的手段达成目的吗？

    几人瞬间为这颗星球的野蛮秩序皱起了眉头。

    “那你们没有警……官府吗？可以制约这些土匪的人。”林凡问。

    伊维娜凄然：“献礼的消息，就是官家发的批文。”

    官方发文，土匪当打手，明目张胆地官匪勾结吗？林凡拳头都硬了。

    鲁宇浩也咋舌，但正好想到了另一个劝她的方式：“既然如此，你更要坚强地活下去了。小艾琳还不知道怎么样。如果你也没了，那孩子在这个世界可就真的孤零零一个人了啊！活着就有希望，就还有重见的机会，有手刃仇人，为至亲报仇，为自己报仇，血债血偿的机会！”

    他说这些的时候，更多的是鼓励伊维娜活下去，没真的想让一个十七岁的孤女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那太难了。哪怕他们对这个世界还不了解，但已经知道底层人的生活有多艰难了。

    但伊维娜听了，眼睛却亮起了光：“你们……你们能帮我吗？”

    “帮你什么？”林凡心里一突，柔声问她。

    “帮我找到小艾琳，救她出来。帮我，帮我们村的人报仇！杀了那些坏人……”伊维娜眼神灼灼地盯着林凡，“我可以当牛做马，只要我有的都可以全部给你们，我……我……”

    她慌乱地舞动着，想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火红的发丝都跑到了毛毯外面。

    林凡很想帮她，但她不能。

    她按住略显激动的伊维娜：“抱歉，你的要求，我们都做不到。唯一能帮你的，也就是帮你安置好村邻……当然，如果你需要，我们也可以带你去附近，更适合生活的地方重新开始……”

    伊维娜眼里的光慢慢暗淡。她从林凡怀里退出来，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但带着祈求地问：“你们……真不是神吗？”

    “不是，”林凡摇头，“我们真不是神，只是路过的普通人。”

    伊维娜垂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过了半响，才瓮声瓮气地出声：“那就麻烦你们，帮忙安置好村人，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需要我留在这里陪你吗？”林凡见她情绪低落，有些不忍。

    “不用了，”伊维娜缓缓摇头，“我在这里坐一会儿，等会儿就去找你们。”

    林凡看了眼已经沉到山边的落日，有些犹豫。

    “我不会再做傻事了，”伊维娜声音有些缥缈，“你们说得对，艾琳还需要我，活着才能报仇！麻烦你们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林凡见玢泽对她点头，知道真想寻死的人，光靠看是看不住的。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还不如试着相信，毕竟那一地尸体还要处理。天快黑了，晚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野兽出没。

    众人当机立断，快速回到之前看好的地方挖坑。百来十个坑可不是那么好挖的，不说要挖得多好，起码要挖得够深。

    林凡几人在一边挥汗如雨的时候，伊维娜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

    “想报仇吗？”陌生的声音仿佛来自恶魔的低语。

    伊维娜在经历过大惊大骇过后，心里反倒平静至极了。她缓缓转头，看到一个浑身都蒙在黑斗篷里的人。

    “想拥有力量吗？”斗篷里的人又问。

    伊维娜心动。

    “想将刀亲自插进仇人的胸膛，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吗？”血腥的言语带着蛊惑，斗篷里伸出一只手，“跟我来吧，我将赋予你力量，让你的仇恨倾倒这个该死的世界。”

    伊维娜定定凝视着那只干净漂亮的手，沉默了很久，问：“你是神吗？”

    “我是。”斗篷里传出轻笑，“我的女孩儿，来吧，跟着我，你将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与此同时，林凡跟玢泽同时顿住了动作。

    林凡扔下铲子的瞬间跳上飞叶，飞速赶到湖边。

    伊维娜不见人影，连毯子也没留下。

    她踩着飞叶快速在周围搜寻，大喊伊维娜的名字，惊起无数飞鸟，却再也看不到那个红发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