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劭侃侃而谈,他对儒家的理解就是以仁为主,他提到的正统、道统、法统、大一统、天命论、君君臣臣、三纲五常、四维八德、君臣大义这些倒是还能理解,华夷之辨、尊王攘夷这就有些违背刘义隆的民族融合策略了。
在刘义隆看来,杀戮解决不了民族问题,而华夷之辨和尊王攘夷就是将现在刘义隆对其他民族的策略推翻。
刘义隆感到后怕,如果刘劭登基,那么就算他交给他的是一个强大统一的王朝,恐怕也会让他弄得四分五裂。
至少他的两个兄弟就有外族血统,这让刘义隆直皱眉。
“劭儿,那以你的意思,对待那些游牧民族当如何,也是以德服之吗?”
刘义隆想知道刘劭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父皇,儿臣早就想劝说父皇,那些异族就是蛮夷之辈,为何要让他们和汉人一样,应当将他们都驱逐出宋国,尤其军中,父皇应当听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吧’?”
这让刘铄和刘诞十分尴尬,他们可都不算是纯汉人,他们有一半的鲜卑血统。
刘义隆对此十分失望,随即用眼神安抚了刘铄和刘诞,随后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父皇,儿臣所言并非没有根据,昔日南匈奴投靠大汉,可是后来,五胡乱华他们也参与其中,这些异族就是狼子野心。”
“混账,逆子,你知道有多少异族士卒为大宋征战四方,献出了生命,你知道那些异族对于我们大宋多么有认同感吗?”
“父皇,这些都是表象,你能够保证那些鲜卑士卒在魏军打过来的时候不倒戈吗?”
“太子哥哥,你这是杞人忧天,太傅曾说过,父皇对于异族十分仁慈,异族也对父皇感恩,而且,胡汉通婚,以后还有胡汉之分吗?当他们开始接受汉文化以后,他们就是汉人。”刘绍反驳道。
“这就是本宫所担心的,胡人就是胡人,哪怕他穿汉服,说汉话,习汉文,依旧摆脱不了他胡人的身份。”
两人当着刘义隆的面争论起来,刘义隆对于刘绍有些意外,对于刘劭却有些失望。
“太子哥哥,大哥和四弟都有鲜卑血统,父皇的两位妃子也是鲜卑人,难道你连他们都想赶出去吗?”
“我可没这么说。”刘劭突然意识到不对,但是他依旧不承认自己是错的。
“朕告诉你们,杀戮解决不了民族之间的矛盾,不论当初的匈奴还是如今的鲜卑,还有以后要面对的柔然,只有让他们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才能让矛盾消弭于无形,记住,民族融合是大宋的国策,任何人不得更改。”
刘义隆的话让刘劭十分不理解但是看到刘义隆态度强硬,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父皇,儿臣认为不仅要胡汉通婚,还要引导他们学习汉文化,鼓励他们耕种,让他们慢慢变成汉人。”
“嗯,绍儿说的对,对于异族要有耐心,但是也不要忘了五胡乱华的惨剧,一定要引以为戒,朕之所以这样对待异族,就是不希望五胡乱华重演。”
刘义隆的话让刘铄和刘诞很是受用。
其实,刘义隆对于儿子们的陪伴太少了,刘义隆感觉有亏欠,但是身为皇帝,他也是身不由己。
“劭儿,你是太子,记住,要以国事为重,不能随心所欲,治国之道,不仅仅要靠儒家,法家、纵横家,只要对治国有用,皆可用。”
“父皇,法家治国,这不是暴秦的亡国之道吗?”
刘义隆有些气血翻涌,他感觉这个儿子已经无可救药了。
“呵呵,暴秦,何为暴秦,你记住,国家需要法度,没有法度,国家将会陷入混乱,没有法度,国家将没有秩序。”
“可是父皇,苏秦张仪之流是乱国政者,岂能用他们的学说治国。”
刘义隆实在不想和他再说下去,就连一旁的刘劭和刘诞也很是无语,这个太子是真傻还是太天真了。
他们俩虽然侧重不同,但是对于治国之道多少都有些理解,他们也明白刘义隆的意思,以儒家约束百姓,用法家治国,以纵横家辅佐君王。
可是刘劭只对儒家笃信,其余的他都不感兴趣,也十分厌恶。
刘义隆突然有了强烈的废太子的意愿,他不能将国家交给这样一个太子,这会让他和刘裕几十年的奋斗毁于一旦。
从刘裕统一江南,到北伐后秦,再到第一次元嘉北伐,如今的大宋已经占据天下大半,魏国虽然依旧强大,但是在宋国的步步蚕食下,已经难以和宋国对抗,可是刘义隆的太子却可能将这一切全部毁掉。
不过好在还有两个儿子还不错,至少刘绍对于治国的理解并没有问题。
随后刘诞也发表了他的想法,“太子哥哥,不论纵横家还是法家,只能用来治国,不能被百姓所用,否则天下必然大乱,这也就意味着,并不是只用儒家治国。”
刘劭依旧不认可,他的思想里,只有用儒家才能让国家强大,其他的都是旁门左道。
刘诞也是没有办法,他知道他无法说服太子。
至于刘铄,他对于这些并不在意,他还是喜欢兵法。
刘义隆对此也是很支持,虽然刘铄有着鲜卑血统,但是毕竟他在宋国长大,从小就接受刘义隆对他的教育,他知道以自己是宋国人自豪。
随后,刘义隆将四个儿子打发走了,自己一个人来到御花园,如今天气已经有些寒冷,树叶已经落了,洛阳的冬天并不像建康那样温暖。
在湖边,刘义隆头疼不已,对于刘劭,他十分纠结,当初袁齐妫生下刘劭,他还想着日后可以改变原本的轨迹,虽然有些事情改变了,可是刘劭对于自己的反对和历史上惊人的相似,刘义隆这时有了无力感。
刘义隆看着平静的湖面,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废太子,还是想给刘劭一个机会,不过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刘劭依旧如此,恐怕,迎接他的只有被废除太子之位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