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二年冬，废太子刘无忌以谋逆、弑父、叛国等十项大罪被处死，家产全部充公，余党亦被斩首、流放。

    广德皇帝早已废除连坐制度，所以朝廷对叛贼家眷并不株连，否则，天心城内又要血流成河不知死难多少人。

    和长公主一样，废太子最后被安葬在了广德皇帝陵寝旁。

    依照大齐法令，像刘无忌这样的乱臣贼子是没资格进入皇陵，更不可能让他进入太庙。

    然而天授女皇力排众议，不顾康光绪等老臣劝谏，凭借自己岌岌可危的皇权，坚持将他哥哥葬入皇陵。

    “此乃朕之家事，不容你等置喙！太子不过想恢复太祖旧事，并无私心。何必将他挫骨扬灰！”

    也就是说刘无忌的初衷是好的，只是执行过程中出了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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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十九，废太子的生母，自靖难后便困守后宫的瑞典女人克里斯蒂娜，终于在绝望与恐惧中病逝。

    有传言说，克里斯蒂娜是被人投毒毒死。

    天授女皇派御医前往慈宁宫验尸，御医没有查出任何中毒迹象。最后她将这位瑞典皇后也葬在了父皇广德皇帝身旁。

    这样一来，广德皇帝一家人整齐排列在一起。

    叛乱已被平定，天授女皇昭告天下，表示自己将遵守广德皇帝遗愿，将新政继续往前推进。

    天授三年元旦，群臣朝贺，贺礼刚刚结束，女皇便匆忙问计于皇极殿：

    “先帝改革未半而中道崩殂，而今内乱平定，然新政尚未完成，且国库空虚，百姓民不聊生，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当年太祖皇帝为筹措军费，攻打日本、安南，已将赋税收到了武定九十年也就是天授二十九年后·····如今各地债台高筑，外商催收，急于星火，不知众爱卿有何良策救国？”

    群臣哑然。

    康光绪、陈名夏、江百龄等老臣神色凝重。

    大家对债台高筑这件事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竟会高到这地步。

    刘无忌谋反之后，受战火波及，天心城、广州和广陵的对外贸易骤然减少，不少移居大齐的外国人纷纷离去，一起带走的还有天文数字的黄金白银，天授女皇以扞卫私产自居，对这些外资出逃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完全听之任之。

    跟随欧洲人一起离开大齐的，还有成千上万的职位活计，单单是广州的十四行，一夜之间便有上千名通事丢了养家糊口的饭碗。

    更别说江陵的纤夫、天心城的脚夫····

    康光绪目光凝重，开口缓缓道：“陛下，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今大齐百业凋敝，百姓穷苦，非一朝一夕之事，先前广德皇帝曾减免三年佃租赋税，虽然皇恩浩荡，然不过杯水车薪，去年各省多有歉收，贸易也被迫中断，想要还清欧洲人的款项，难啊。”

    天授女皇转头望向旁边侍立的财政大臣陈名夏。

    “陈大人，大齐如今还欠多少银子？你说个数！”

    陈名夏连忙道：“回陛下，加上今年为征讨叛军所发行的长期战争债券，如今朝廷共计拖欠内外宅共计七千八百七十八万两白银。”

    “朝廷恐怕连利息都还不上了。”

    天授女皇眉头紧皱，刹那间，她后悔下山来做这个皇帝。

    “诸位爱卿有何良策，但请说来。”

    群臣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康光绪上前道：

    “陛下，臣，臣曾听闻，先帝在世时，曾有计划将大齐分为若干小国，如此，既可避免腐败丛生，又可因地制宜，实现大治····”

    “首相大人是说让大齐分裂？”

    “臣的意思是，既然已经废除六部，不如将财权、人事大权，也分割给各州府，允许各省各地，按照本地情况制定律法、州县长官亦由各地自己选出······总之除了军事大权，其他权力都可逐步下放，如此，各省才能弥补缺漏，自己化解债务。”

    女皇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她父亲、她爷爷都曾倒吸过一口凉气，不过这次，她还是感觉到了震惊。

    女皇努力让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是愤怒之色，而是示意讨论继续。

    或许，想要让新政继续推进，想要在大齐境内真正实现自由、平等、人权、多元主义、民主、宪政等，皇权就必须继续让步。

    王在法下。

    女皇将成为帝国的符号，而非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独夫。

    康光绪恳切道：“陛下，唯有如此，方能巩固外商信心，让我朝渡过危机，亦能保皇权永固。”

    天授女皇沉吟片刻，长叹道：

    “兹事体大，当从长计议。”

    康光绪的这个改革方案实在太过激进，一时之间，不止是天授皇帝自己，很多人恐怕都难以接受。

    可是改革不从现在开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新政的初衷是要所有人都获得独立、自由和平等，个人的尊严和权利得到保护。

    女皇希望这是齐人由野蛮进入文明的标志。

    如果说太祖时代是不断练习驯化人，将人变成机器变成牛马和野兽，那么广德皇帝主持的新政，则是要实现人驯化皇帝，保障人的尊严和权利。

    “或许是该进行彻底改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