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挡在头发下的大半张脸,青一块,肿一块……
浮肿的大半张脸,已经让看不清他原本的面容了。
看过来的眼神黯淡无光,披着乱蓬蓬的头发,又脏又破的衣裳,驼背,跛脚……
这一切的特征,都不像,会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所遭受的,粗糙狼狈的面容,弯腰驼背,直不起身,坡脚走路,一瘸一拐……
这些怎么会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就经历了的呢。
饱经沧桑,冷漠老成的样子,让人看不透……
花时怔愣一瞬,转身,在花遇的视线下,去拿被她藏在旮旯角的小篮筐。
掀开上面盖着的蔫巴巴的野菜,露出里面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四只野兔。
胖乎乎的野兔,紧挨着,在里面呆了一下午,还活蹦乱跳的。
花遇在篮子掀开的一瞬,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视线从野兔的身上挪开,落在花时的脸上。
像是要在她脸上找出丝什么破绽,她把这兔子拿出来,是何意?
花时在他探究的目光下,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问道,“你可知一只兔子,能卖多少钱?”
花遇定定地看着花时,眼里满是诧异之色,“这兔子哪里来的?”
还是一下子四只,紧挨挨地靠在一块,矮矮胖胖,看着看墩实。
花时面上不动,不露声色道,“我在山上抓的。”
“你抓的?”花遇看着花时的面色越发的狐疑,打量的视线间,显然是不信的。
花时面不改色地点头,又重复问道,“所以一只兔子值多少钱?”
花遇眸色晃动了下,喉咙滚动间,回道,“八十文钱一只,若是胖实、没伤口,可以卖更多。”
花时眉头稍稍皱了一下。
八十文钱啊……
她还以为最少能值一百文钱……
“那一头羊能卖多少钱?”花时沉吟片刻,又问。
“小羔羊二百文钱,大的,能卖五百文钱。”花遇低敛着眉眼,声音平淡,如是说道。
花时又问了好几句,譬如日常米油粮的价钱,皱起的眉头,才慢慢松开了些。
米一斗约二十文钱,白面一斗三十七文 钱,粗麻布要一百五十文钱……
这一斗米也不少了,大约是十二斤左右。
一只兔子就能换四斗米,四斗米就差不多能换四十八、四十九斤米。
这多抓几只兔子,不就可以实现米饭自由了?
花时的眼冒绿光,肚子不适宜地咕咕响了起来。
今天发生了一大堆事儿,晚上只喝了一碗白菜稀粥,才这么一会儿,就消化个干净,肚子又饿了……
花时思绪翻滚间,有些走神,自然没看到花遇投来的,打量的视线。
那眼神里藏了丝警惕和古怪……
花时想了想,朝着篮子里伸手,一把抓了只胖乎乎的兔子,提溜起来,递到花遇面跟前。
花遇下意识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花时揪着挣扎得厉害,差点掉下去的兔子,压低声音说道,“明天带花离去治手,把这个兔子卖了,把钱还了,剩下的给花离治手。”
花遇看着她的瞳孔,明显突兀地放大了些,却还是定在原地,半响没动。
“愣着干什么,拿好,要是不够,再跟我说。”花时也没想那么多,把兔子胡乱地塞到花遇的怀里。
因为知道兔子的值钱处,心情大好。
这也意味着,她以后可以不用挨饿了……
就是她还没想好,要不要把捕来的猎物告诉李氏……
想到李氏那边,花时又不免有些头疼。
花遇捂着被突然塞过来的野兔,表情还有些呆愣。
毛绒绒的触感下,是热乎乎的触感。
常年冰冷的手指,突然传来暖意,让他不适地抓了抓……
花遇吞了吞干涩的喉咙,低声问道,“你这是何意?”
花时没说别的,只是道,“给你的,你就拿着。”
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怎么说也是弟弟妹妹,她既然接管了这具身体,那些糟心烦心的事,她都认了。虽然厌烦的不得了,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见几个弟弟妹妹懂事又可怜,她能帮,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这也是她的责任。
花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敛眸,低头看着怀里抱着的兔子,轻柔地摸了摸……
花时等了等,见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两人对站着,气氛有些尴尬。
“算了,先回屋歇息吧,记得不要让奶发现。”
花时适时打破静谧的气氛,还不忘叮嘱了一句,才放下心,转身回屋。
“…啪……”
半响,漆黑的堂屋里,传来轻悄关门的声音。
一直远远坐在木桌上,眼角余光一直看着这边的花晓,在听到花时的房门关上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
“二哥,她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兔子哪里来的?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一只兔子?”
花晓眼巴巴地盯着花遇怀里毛绒绒的兔子,一脸警惕地三连问。
这兔子是真的大,都快有那只黑猫那么大了,胖乎乎的,一看就很多肉。
拿去卖,肯定能换到好多钱。
花遇顺了顺兔子的毛发,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花时走开后,方才还算十分温顺的兔子,突然有些暴走,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几次想要跳下去,十分躁动。
花晓也垫着脚,伸手摸了摸兔子的毛发,大大的眼睛里是止不住的渴望。
她也好想吃肉,肚子好饿……
…
次日清晨,天朦朦胧胧刚亮,院子里就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响……
花时在睡梦中,被惊醒,腾地坐起身。
“喵……?”
趴在她胸口,睡了一晚上的黑猫,随着花时坐起身的动作,咕噜噜地滚到床边。
花时揉了揉眼睛,睁开眼,就对上那双幽蓝蓝的猫眼,拍了拍它的猫猫头,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
“难怪我觉得胸口有些闷,你倒好,趴到我胸口睡了。”
“喵……?”
黑猫像是没听懂她的话,张着嘴打了个哈欠,舔了舔爪子,疑惑地歪了歪头,乖顺至极地看着她。
花时看着窗棂处,透进来的丝丝太阳光,便知道时侯不早了。
侧耳仔细听,还能听见李氏骂骂咧咧的声音……
花时都不需要刻意贴近门口去听,就把李氏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老鳖三,以为不找过来就可以躲过了?门都没有!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躲过去……”
…
只零碎听了几句话,花时便立马反应过来李氏说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昨天的那个事,李氏等着李家兄弟把钱送过来,不用想,李家兄弟不可能会傻傻送钱过来。
这原就是李氏倒打一把,想继续讹钱。
这会儿,恼怒骂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