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老头尴尬道:“回将军,那鹅已被草民烹熟果腹!”
“什么?你竟然把俺的鹅给吃了?你把俺的鹅还给俺,你这个滚蛋!”陈石闻言顿时怒了,鹅就是他的谋生手段,拿人钱财如害人父母,不怒不行啊!
“够了!当堂咆哮!尔等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放肆!”被吵到脑壳生疼的齐子原也怒了,这群刁民真是不知好歹,吵个没完没了,不知道现在还没判呢么!
闻言的陈石也是安静下来,看得出来老百姓对官府还是有着天然的恐惧。
齐子原见状盖棺定论道:“此案既然已经真相大白,依汉律,窃取他人财物者,轻则入狱关押三年,重则斩去双手。然本将念你初犯,心中尚存善念,可以对你网开一面。现判汝两年徭役,望汝好生悔改,莫在行损人不利己之事。周二,本将愿意出双倍价钱购买汝手中之鹅,汝之所得当与陈石一人一半,就当本将从汝二人手中一同购买如何?”
唉,没办法,古人对盗窃的行为绝对是零容忍,律法对其判的也是相当严重,这点可比现在强多了。
“谢大人,谢大人,草民愿意!草民愿意!”周二闻言连忙出声,满脸喜色,现在不但官司解决了,鹅也卖出去了,美!
“草民也愿意,谢过大人!“陈石同样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本来鹅没了,现在钱来了,他完全可以当做是自己把鹅卖出去了,美!
“如此甚好,郭大人,记得帮本将买单,钱算本将找你借的,晚上把鹅炖了给子文与伯济补补身子!”齐子原笑意盈盈道,他终于知道李逵和张飞这些鸟人为啥喜欢审案了,这种皆大欢喜的感觉还真不错!
“喏!押下去!尔等随本官过来!”郭缊一边指挥衙役带走犯罪老头,一边领着其余老者去完成现金交易。
与此同时,心中好奇的曹彰忍不住道:“师傅您怎么知道那周二与陈石都是被冤枉的?还有为何后进来的老者就是元凶呢?这是怎么回事?师傅您能教我断案吗?”
“哈哈!”齐子原笑道:“为师不懂断案,但为师懂得人性,你们两个仔细想想,刚才为师要打那两人每人二十棒时,他们是何表情,是不是问心无愧?这种情况下,他们要么是装的,要么就是真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可以证明鹅对他们很重要,重要的程度甚至可以高过生命。再加上他们的表现,我们是不是可以猜测还有另一个鹅的存在,这样一切问题不就都能解释通了。再加上这只鹅身上的标记,作案之人必是对两家的情况了如指掌,所以才会知道哪个标记属于哪家,也就是常说的熟人犯案。而熟人犯案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你越倒霉,他越开心,所以他定在关注此案,为师随手施展一计,他自然就来自投罗网了!其实不止破案,你们未来上了战场也是一样,要小心分析,谨慎对待,大胆假设,如此才能高屋建瓴,墨守成规虽是老成之道,但为师并不推崇,兵者,以奇胜,以正合,正奇相辅,方能战无不胜。子文、伯济,你二人从此案中看出了什么?”
“徒儿看出师傅无所不能,区区数语便能发现案件始末,徒儿佩服!”曹彰道。
“孩儿愚钝,需学之物甚多,并未发现有何奇异之处!”郭淮道。
“臭小子,年纪轻轻就会拍马屁,看来你学到的确实不少,继续保持,为师很满意。”齐子原摸着曹彰的小脑袋赞扬道。
拍马屁不丢人,历史上的曹彰就是性子太直才落得那个下场,很多有能力的人也是因为性格的原因才无法善终,如果他们能让自己更圆滑一些,那领导就算想砍你也会犹豫一下,犹豫的这一下便是生机,说不定就有活下去的机会,总比一下就被干死要强多了,好歹有个解释的机会。
“唉!”齐子原叹气道:“此案给为师的唯一感受就是百姓穷啊,一只鹅竟然就能使得他们不惧棍棒之危,大汉之衰落由此便可见一斑,窥一面而见全貌,这种情况绝对不止雁门一郡,而要杜绝这种事情发生的唯一办法就是国富民强,这也是为师的毕生所愿,但想达成此愿的前提便是要结束这个乱世,给百姓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你们说,这个目标难吗?”
“师傅,徒儿长大了,徒儿可以随师傅征战各地,直至荡平四海,扫清乱世!”从小立志就要当将军的曹彰立刻出声,战场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去处。
“嗯,落不下你,好好读书习武,省的到战场上给为师丢人!”齐子原宠溺道。
“义父,既然百姓困苦,那您为何又要对那元凶从轻发落呢?他的行为基本与谋财害命并无二致,孩儿不解!”郭淮适时问道。
“你小子!”齐子原转身道:“律法存在的根本意义不是惩戒,而是导人向善,如果一味的用它去压榨平民,迟早会适得其反,就拿本案来说,元凶错了吗?错了!那个陈石错了吗?他同样有错!如果元凶不把卖货消息告诉陈石,那此案就完全不会发生,所以他的心本来是好的。如果陈石最后不把自己的鹅卖给别人,而是全力推销那人的产品,他也许还会收获到那个人的感激,下次再有好处还会叫他。说到底都是贪字作祟,世人皆贪,无论达官显贵还是市井百姓。为父同样贪婪,因为一个活人可以开荒,可以挖矿,这可比一具尸骨有价值的多。而那陈石呢,你看他虽平安无事,但其村中之人以后有何好处都不会在叫他,这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所以你要记住,来日你若身居高位,万不可因自己的喜恶去仓促下决定。三思而后行,思的就是利弊,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孩儿谨记于心!”郭淮郑重点头道。
好苗子就是这点好,一点就通。齐子原摸了摸郭淮的小脑袋,对他也很满意,这些小家伙不愧是能名留青史的人,都很不错啊,再加上自己的悉心调教,未来绝对差不了。
可惜接下来的案子就有些令人闹心了,并不是说案子本身有多难搞,而是老百姓吵架吵得让人心中烦躁。
就好比第二件案子,本是两家商户为了争夺市场而打价格战,结果打出了真火,商战直接晋级为实战,最终导致两人死亡,多人重伤。
这种情况肯定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拨人即使到了公堂之上还吵得不可开交,差点上演全武行。
齐子原最终只能各打五十板,罚款,赔偿一人一半,谁也甭想置身事外,而后对双方进行开解,如此方才止住了两边矛盾的升级。
还有第三件案子,嚯,这个就更厉害了,本来是小娘子年纪轻轻的就当了寡妇,时间久了自然按耐不住寂寞,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但问题是曹军如今的后方城池中根本就没有多少青壮,男丁不是太老就是连十五岁都还没到的未成年,哪能经得起她的祸害。
这不,小寡妇与平日里对她多有照顾的邻居老汉私通,俩人刚刚交流了三个昼夜,结果导致老汉直接一命呜呼,再也没有睁开过双眼。
唉,发生了命案,两人的私情自然不可能在藏住,于是便被人押到了官府来定罪。
按理说这本是你情我愿的事,官府根本没有资格插手其中,毕竟老汉死亡的主要原因是他自己导致,没那金刚钻,还想揽瓷器活,心里真是一点数都没有,死的不冤枉,而且这种死法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齐子原本是不想对小寡妇判刑,可是不判又不行,她虽然未触犯律法,但她却触犯了礼法,尤其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年代里,她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唉,难以启齿啊!百姓们才不会去管那个死亡的老汉是不是一个老光棍,他们只会认为是这个女子不要脸的勾引了他,这才酿成了最后的惨剧。
对此齐子原也是无话可说,他才不会傻到站在滚滚大势的对立面,莫说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女子,即使为了曹老板,该退的时候也要果断后退,真理?正义?那是成功者才需要的东西,失败者要这些还有个屁用!
没说的,小寡妇最后结局同样是三年徭役,希望她以后能远离此地,改头换面后去重新做人吧,否则单众人的口水就能将她彻底埋葬。
还有第十八件案子,这个还行,没死人,就是涉案人员内心都很强大,导致齐子原在审案过程中迟迟拿不下对方,分辨不出真凶到底是谁。
此案起因是一个富商之女怀孕了,结果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谁!
富商本来是不想报案的,毕竟这事关女儿家的声誉。
随即便想着找个接盘侠,对方家境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总之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保住女儿的名誉再说。
结果事情办的确实不错,那小伙子虽然是个普通百姓,但为人憨厚老实,常年累月的劳作也让他有个好身板,是个可靠之人,也愿意入赘。
但人心永远是最不能直视的东西,尤其对那些短时间内跨越阶层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入赘后的小伙子再也不用为衣食住行而去忧虑,过上了与以前天翻地覆的生活,富家小姐又因为自身原因而心有愧疚,于是对他百般呵护。
这就造成小伙子完全忘记了幸福生活来之不易,也不对,对他来说挺容易的,他确实是个幸运之人。
但府内下人却不这么想,他们看不起这个不学无术又趾高气昂的少年郎,更看不起未婚先孕的大小姐,毕竟哪有结婚五月就产子的情况发生过啊,没这先例啊!于是私下里难免有些不好听的话传了出来。
正处人生巅峰的小伙子怎愿受这种委屈,结果自然是大闹一场。
事情闹大后,富商虽想小事化了,但小伙不同意,非要给那些下人一个教训。富商不敢让矛盾激化,更不敢把下人解雇,唯一解决之法就是干掉这波下人或者干掉小伙子,不用想也知道,两相对比肯定是干掉小伙子更划算,毕竟他就一个人,又没有背景,大小尺寸正合适。
但富商又不想把事情暴露出去,只能指使女儿在酒中下毒,事后完全可以说小伙子是误饮毒酒而殒命,彻底摆脱这个麻烦。
可就在富家小姐行动之时,她又起了恻隐之心,不但没给小伙子下毒,反而是给了他一笔钱财,助他逃出府门,希望他能平安度过下半生。
可惜好心并不一定就有好报,逃出生天的小伙子躲了大半个月,那真是越想越气,一听到齐子原为民做主的消息后,连忙跑到太守府报官。
这下事情彻底暴露无遗,齐子原不想出手也不行,但事情的起因是富家小姐意外怀孕,这肯定要从根源上下手啊。
结果问了一遍才知道,好家伙,富家小姐本人也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谁,她甚至连自己是什么时候被破身的都不知道。
结果自然是一顿查,首先从孩子出生日期判断怀孕的大致时间,而后回忆那段时间里都发生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最后自然是把那些人全部叫来滴血认亲。
虽说这法子没有科学依据,但它好歹能验出相同血型之人,最起码能缩小范围。
可是最终结果同样出人意料,血液兼容之人足足有五个,其中还有一个是五十多岁的老头,这下可就难办了,这年代又没有亲子鉴定,无法验证dna,想找到孩子他爹只能靠猜。
而这些人又都是城中商贾,见过的世面多,心智自然坚定,审问过程十分不顺利。
最后的突破口还是齐子原从富商管家嘴中挖出来的,毕竟人家小姐出闺前很少出门,又没被山匪劫掠过,这种事发生没有内鬼基本不可能。
而据管家交代,原来是当日府内举办宴席,结果有位公子不知道从哪弄来一瓶加强版迷药,直接在老爷喝醉后给小姐用上了,在她不知不觉中就把事情给办了。
涉案人员共有十二人,全是富家子弟或商贾本人,管家之所以帮忙是他也出手了,只不过他出手的对象不是富家小姐,而是富家小姐的贴身丫鬟,这老东西早就对那小丫鬟垂涎三尺了,索性趁机放倒。而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一边给小姐与丫鬟下迷药,一边给她们调养身体,这才让她们连身体有恙都未曾发现。
案子到这里基本就是水落石出,接下来便进入分开审讯与狗咬狗的环节。
虽然最后查出了幕后真凶,但得到真相的富家小姐根本就接受不了,直接选择当堂自尽,可怜的小娃娃还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呢,亲生母亲又魂归天外。
不过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谁也没有办法改变过去,齐子原只能让那十二人共同出资抚养小娃娃长大,另给一些其余处罚,或关押、或劳役、或罚款,毕竟将这些人全杀了也不现实。
倒霉的富商则是领个杀人未遂的罪名,本来需要送去劳动改造,但念在小娃娃尚幼,不能缺人照顾,只能从轻处罚,改成罚款。至于少年郎则告别了衣食无忧的生活,滚回去重新开始耕田生活了,一切归于初始,对他来说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最倒霉的富家小姐虽然身死,然齐子原也没有太多感触,世间不平之事何其多也,他管不过来的,也许真像圣经说的那样,上帝之所以要收回好人的生命,是他无法与这些天使分离太久。
不过人死了,那便不能白死,对于犯罪情节严重者,尤其是那三个罪魁祸首,最终齐子原给他们安了个欺瞒上官的名头,从重处理,直接拉到太守府外斩首示众,连送行饭都省了,他们注定只能当个饿死鬼了。
并不是说他心有多狠,而是今天这断案风波来的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轰动性大案基本没有,大部分都是家长里短的小摩擦导致,这样的案子根本就不需要他出手,寻常官吏都能解决。
那百姓为何又非要他出面?这其中很明显是有人在推波助澜,虽然他目前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人一定要有点脾气,否则别人真拿你不当回事。
这不,自从齐子原砍了三人之后,还在排队等着审案的百姓立刻少了九成,他们也怕死,本就没什么大事的人自然知道进退,围观之人同样不会为别人的事情出头。只有那些真有冤情或事关生死的百姓才会选择留下来。
而今日之后,齐子原的大名也在北地彻底打响,百姓都说他是个好官,就是没有大事不要去找他断案,因为很有可能被对方从重处罚,身首异处,连断头饭都吃不上。但你若真有冤情去找他也肯定好使,不但还你清白,还把你安排的妥妥贴贴。总之爱其者更甚,恨其者同样。唉,人心啊,人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