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距离晋帝司马昌明驾崩七日后,朝廷追谥司马昌明为孝威皇帝,庙号高宗,以此纪念其统领晋朝击败苻秦百万大军南侵,收复徐、青、兖、豫四州诸郡的功绩。晋廷将孝威帝安葬在隆平陵,百官及百姓以日易年举丧三日,新帝着丧服三十六日,以日易月,以示晋廷以仁孝治天下。同时,晋廷在王珣、王恭、徐宗文、王国宝四位辅政大臣的主持下任命虎威将军谢琰为平吴将军,监三吴诸军事,率禁军龙骧、虎威、左羽林三军营出征平孙恩天师道之乱。晋廷中书省下达诏令,调镇守洛阳的骁骑军中五千狼卫南下护卫京畿建康,划分石头城与西州城之间的冶城为暂时驻地,徐宗文命鹰扬将军诸葛侃、原虎威将军现在的靖远将军郑略二人统帅狼卫南下。在徐宗文的建议下,所有刺史与都督不准入京,仅允许遣使吊丧,司马氏宗室无诏不得擅自入京,同时免除了谯王司马尚之、司马休之兄弟俩的禁军将军职位,赶回谯郡封地。自此,各地诸侯王与州牧刺史都不敢再生异心……不日,会稽城破,内史王凝之被杀,夫人谢道韫被俘的败报自南方传来,晋廷大震,王恭欲催促谢琰进兵,徐宗文反对。黄门郎王献之得知兄嫂遇难,即刻亲往徐府拜见徐宗文。“将军,家兄与家嫂不幸遭遇此难,听闻谢瑗度的主力已经攻破武康,切断了孙恩粮道,正屯兵钱唐,距离会稽近在咫尺,请将军下令命其起兵东向,解救家嫂!”王献之从前多住谢府,与徐宗文也算是熟识,所以也不藏私,一见到徐宗文便打开天窗说亮话,直言来意。徐宗文让王献之落座,安慰道:“子敬莫慌,谢道韫一向有才名闻世,深得会稽民心,且其坚毅,不爱红装爱武装,有荀灌娘之风,谅孙恩也不敢将其如何,请子敬莫要焦灼!”荀灌娘是平南将军荀崧之女,建兴三年,荀崧守宛城,城中几乎粮尽的时候,荀崧打算派人到襄阳求援。当时年仅十三岁的荀灌主动请缨出城求援。荀灌带领十几个勇士,穿越敌军的重重包围,到达襄阳,求得援军以解宛城之围,被赞誉为烈女。“可是嫂嫂毕竟是一介女流,孙恩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反贼!”王献之仍不放心,天师道之乱闹得太凶,听说孙恩已经拥兵十万,要是他起了杀心,谁能阻挡?徐宗文坚持主见:“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何况是徐某的军令?我等皆在建康,对会稽、钱唐局势并不清楚,如何决断,如何进军应当由谢瑗度自己。”王献之仍不依不饶:“乘胜追击有什么不好?”闻言,徐宗文立刻腾起身子,提高身量怒斥王献之道:“万一徐某擅自干涉,一至于兵败,此罪是你王子敬担还是徐某自己担?上万禁军士卒的性命与你嫂嫂,你让徐某如何取舍?当真是鼠目寸光,有谢瑗度大军在钱唐,最起码能够震慑孙贼,让其有所忌惮不敢枉自行动,如此也算是保你嫂嫂一条性命。”早听说这王献之与自己的嫂子谢道韫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此中暧昧徐宗文本也不想轻易置喙。可是王献之实在是有些感情用事,丝毫没有审时度势,有什么就说什么,让徐宗文大为恼火!王献之愣在原地,他从未见过徐宗文发这么大的火,徐宗文在人前人后一向是温文儒雅,进退有据,他没想到自己因为催促出兵一事竟然激怒了徐宗文。“将军,此事是在下唐突了!”王献之后知后觉,自己的言语确实有些激进,为了营救嫂嫂,他口无遮拦,说了太多不应该说的。王献之对徐宗文深深一揖,又道了个歉,徐宗文深吸了一口气,他摆了摆手:“无碍,军国大事切不可与私情混淆,望子敬能够谨记于心。”“在下铭记于心!”王献之离开了,同时王凝之因为笃信巫祝加入天师道致使会稽失守被御史弹劾一事迅速传开,晋廷罢黜王凝之所有职务,罚没王凝之家产,连王氏子弟都有不少牵连获罪!王凝之一案,在京各大侨姓士族闻讯都开始把宗族内以之字冠之的男子改名,纷纷与天师道撇清关系,由此在江东各地掀起了一股改名之风……建康城外,长江渡口,杨柳青。一队人马在江畔遥遥远眺北岸,为首一男子端坐马鞍之上,一双乌黑眸子平静的望着滚动的江水,眼波却闪过无数的忧愁,眉头浓重,心中急迫难耐!此人生得相貌堂堂,英武伟岸,只是面皮黝黑,不过双目如鹰,锐利明亮,到让人瞧了有些不寒而栗!不错,这率领马队出现在江边渡口之人正是征北大将军徐宗文!前两日,庞白接到郯城锦衣卫的消息,夫人桓献容在刘牢之、张三以及闻讯南下的诸葛侃、郑略的同心协力之下终于从南山一伙马贼手中得以解救。算日子,桓献容一行今日便要到建康城,当初桓献容被掳,徐宗文心中担心不已,奈何被建康局势所束缚,不能亲自前往郯城营救桓献容,心中愧疚,所以早早的带着十名狼卫在长江渡口等待。“主公,夫人他们乘船过江了!”庞白见江面上驶来数十艘艨艟快船,船头旗帜打着骁骑军的军旗,忙出声提醒徐宗文。徐宗文抬眼望去,果然看到了奉命南调的五千狼卫。“参见主公!”不多时,诸葛侃、郑略二人率领五千狼卫整队迎接徐宗文的巡视。当桓献容从船舱中缓缓起身,徐宗文再不能忍下去,他快步冲上前,一跃跳上甲板,伸出手用尽一切气力将桓献容拥进怀中,仿佛此刻天地静默,时间停止,良久良久!桓献容的鼻尖已经红了,双眼都沁出了泪水,她任由徐宗文的大手在自己身上摩挲,一言不发,嘴角已弯起一抹轻微弧度!“瑶姬,你的脖子!”徐宗文的指尖停留在桓献容的脖颈前,看到那再明显不过的白绢缠绕着的伤口还隐隐透着鲜红的血色,徐宗文几乎是叫出了口!桓献容低垂着头,没有回答徐宗文,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时半刻说不出口。岸边的郑略欲言又止,诸葛侃伸出手阻止了他,自己走上去去解释:“主公,是我援救不力让夫人受了伤,请主公责罚!”说着,诸葛侃的身子弯了下去。“大哥!是我来的迟了,没有及时救出嫂嫂,请大哥罚我吧!”郑略冲上前,一个箭步跪在泥地里。刘牢之与张三也异口同声道:“主公,属下有罪,请责罚!”徐宗文望着眼前请罪的四人,又回头瞥见桓献容脖颈上的伤口,他抬了抬手又放下,又抬起手,随后被走上前的桓献容一把握住。“夫君,此事怪不得他们,是我自己所为,请夫君饶恕他们。”桓献容终于透露出了细节,原来她被掳上山后,马贼首领看上她的容貌,想要纳她为妾,被桓献容严词拒绝,最后桓献容抽出徐宗文赠予的结婚发簪准备自尽!后来,马贼也不再强迫,而桓献容自尽的第二日刘牢之与张三等人就感到了郯城,很快,马贼又被赶到的诸葛侃和郑略截杀,桓献容这才得以脱离虎口!“原来如此!”徐宗文疼惜的握住桓献容的双手,回头让四人起身,并命郑略持调兵符令与诏书率领五千狼卫前往冶城扎营,其余人等随他一同回府。“谢主公,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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