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少年恍惚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恍惚。

    但他很快便高兴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朋友名字了。

    他开始陪朋友玩耍。

    陪朋友眺望日出日落，就像和家人相处那般。

    就像是多出了个家人一样。

    少年本以为，这样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直至……

    “我要离开了，欧格。”

    “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但你还没有。”

    “愿望？”

    少年不知道自己的朋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切发生的是如此突然。

    就像当时脑中那个声音消失的一样突然。

    明明，不是很美好吗。

    “我们是朋友对吧。”

    名为‘艾尔’的朋友向欧格伸出了手。

    “是的，我们是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们拉过勾的。”

    少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朋友要那么问。

    但他还是如实回答了。

    “很高兴认识你，欧格，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太美好了。”

    “那为什么还要……”

    少年不知道自己的朋友为什么要哭。

    沉浸美好中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欧格，你听我说。”

    ‘朋友’按住了少年的肩膀∶“你不能再继续沉沦下去了，这里，不是你的家……”

    “你在说什么……”

    “你的家不在这里，这里的一切都是虚无的，我可以证明……”‘朋友’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笔记，塞入了少年手中∶“这是我们一同冒险的证明。”

    “我们……一同冒险？”少年懵的看向了怀中笔记。

    “我相信你欧格。”

    ‘朋友’松开手微笑着看向少年。

    “这一次，你也一定可以。”

    少年的朋友自杀了。

    带着微笑，留下遗言自杀了。

    死亡的概念，再一次落到了少年头上。

    “为……什么？”

    少年不理解，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朋友会自杀。

    在这一刻。

    他的心底，忽然就像是堵上什么东西一样。

    ‘难过？’

    少年心中闪过一个词汇。

    “难过，为什么要难过。”少年的手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他不明白，不理解……

    为什么那么美好的世界，会让人难过。

    为什么，自己的朋友好像很早就认识自己一样。

    带着这份怀疑，少年不自觉翻开了朋友留下的笔记。

    他本能觉得，这里面应该会有答案。

    果然，在翻开笔记瞬间，一股熟悉感便涌上了少年心头。

    ‘离别总是令人难过，欧格，我最好的朋友，当你看见这一份笔记时，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很高兴还能够帮到你……欧格，你要记住，这是一场赌约，一场用生命换来的赌约。’

    笔记上字迹略有些前后不一，后半段能明显的感觉局促、紧张。

    这让少年想起了那个一直在脑海中呼唤他的声音。

    “是他，是他……是他？”少年喃喃自语。

    在幸福美好的包围下，他已经忘记了难过的感觉。

    但本能与好奇。

    还是驱使着他翻动了笔记。

    朋友留下的笔记很乱，既像是日记，又像是笔记，上面有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魔法知识的讲解。

    有冒险故事……

    有日常趣闻。

    还有，对他人的记录评语。

    ‘卓偌小姐好胜却胆小，她好像对礼仪有种说不出的纠结，她总是反反复复问我现代的礼仪、服装，她总是喜欢跑到梦里扮演女王或女神……’

    ‘夜鸦……第一次见到活着的影魔，没有笔记中记载的那么邪恶；牠好像很执着于捉弄伙伴；好在，牠很听欧格的话；我与牠的交集并不多，总得来讲，应该是个可靠的伙伴吧……’

    ‘大嘴包，不知道这欧格是从哪里弄来的活宝，除了喜欢偷东西外，还真挺像它主人的，是个没那么省心的宠物。’

    ‘俄瑞斯，最晚加入的伙伴（划掉），感觉是个比夜鸦更可靠的伙伴，能帮欧格变强，老实说，我还真的挺羡慕这些妖精的……’

    ‘奥尼桑德亚，狡猾、大胆、有点可怜的雌黑龙，令人头疼的烦恼，还好欧格没被她的伪装给欺骗……’

    ‘烈，一头看起来没那么正经的熊猫人，想当欧格的老师……’

    ‘朵伊斯，精灵嘛，看起来也就和我差不多嘛……’

    ……

    人物的记载描写大多极其简单。

    基本只有寥寥数句。

    但，正是这寥寥数语彻底唤醒了少年关于‘梦’的记忆。

    模糊的‘梦’再一次清晰了起来。

    列车厮杀，伪装身份，混入学院，研究修炼，课间日常，召唤意外，追查真相，复仇战斗，节日窘境，收获伙伴，守护学生，离别出巡，外土风情……精灵国度、矮人国度……

    随着笔记翻动，一段段碎片变得真实了起来。

    ‘我不知道欧格记忆里的真爱之吻到底有没有用，但我还是想试试……’

    ‘我好想欧格停下，但……’

    ‘我，好像越来越没用了……’

    ‘乌托邦，乌托邦，我并不相信这种地方，但我不能阻止欧格；他不试试，是不会放弃的……’

    ‘这里看起来真的很好，可是为什么，欧格不回应我……’

    ‘这里有问题……不行，不能再那么下去了！’

    内容至此结束。

    砰——

    笔记从少年手中滑落，摔在了地上。

    但，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少年已明白了真相。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选择。

    “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很难过，却还是……”

    少年不想笑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悲伤……而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哭都哭的那么一脸幸福。

    他终于知道了。

    知道了，为什么自己的朋友在自杀时都是笑着的了。

    “你的愿望实现了，为什么还要追求那些不高兴，不够美好的东西，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一名神父出现在了少年身旁。

    少年知道，这是实现他愿望的那个声音。

    “这，不是我想要的。”

    少年想要愤怒，但每次提起的愤怒都会被幸福美好所淹没。

    “真是奇怪，不美好的东西，舍弃了又有什么追求回来的必要呢？你看，这里的人们过的多么开心，我还提取了你的部分记忆，对这里做了改造呢；你若是想念你那位朋友，我也可以帮你复活。”

    神父侧身摊手一挥，将身后场景空了出来。

    “假的……都是，假的。”

    少年明白了，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舒服了。

    因为，他真的失去了朋友……

    “你在拒绝我吗？”神父倒也不气，声音依旧平稳，甚至还有耐心给少年讲解。

    他说∶“心的世界，没有虚假，一切都是真的。”

    “不，不对，我的愿望不是这样的。”

    少年这才发现，原来朋友在他心底早就与家人一样了。

    “你的状态真的很有趣，好吧，是我的愿望出了纰漏，我会帮你忘了这一切，没有失去，就不会有痛苦了——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神父向着少年额头探出了手掌。

    然，出乎起其意料的是——少年却是也伸出了手，抓握住了他的手。

    “愿望，还没有结束，对吧。”

    欧格的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了璀璨的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