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扯住他的衣襟道:“老太爷宽心,知府老爷都准备好了,官服到那里换吧。”
小厮七手八脚恭迎黄庄上了轿子,高唱一声:“起轿!”
黄庄坐在轿子里,摇摇摆摆,忽然哐啷一声。却是轿底漏了,一个踉跄,黄庄被跌下了轿子。
天旋地转!
飒然惊觉!
眼前的人和轿子忽然都不见了,映入眼帘的,还是空空如也的街道、几间萧瑟的店铺和病歪歪的老黄狗。
黄庄从凉椅上坐起来,抹了把头上的汗水,扇着蒲扇,叹息地盯着前方。
原来是个梦!
黄庄叹了口气,收了凉椅正要关门,忽然外头传来一声:
“亲家好啊。”
黄庄提椅子的手一顿,转身往外看,门口站了三个人,正是许大夫妇和他们那消失已久的儿子,许乘鹤。
黄庄的表情顿时就垮了下去,脸色阴沉道:“你们来干什么,谁是你们亲家,赶紧滚,不然老子就拿扫把赶你们出去!”
许大赔笑道:“亲家别急,我们今天不是来吵架闹事的,从前的事都是误会,就不提了。这不,乘鹤也从外边回来了,有什么误会咱们说开了,不还是一家人吗?”
黄庄冲他们挥手道:“谁跟你们是一家人,我女儿早跟你们家和离了,这镇上谁不知道,我黄家跟你们许家半点关系也没有,你们又来攀什么亲戚!”
这么大的声音,早就惊醒了屋里人和左邻右舍。
吃瓜八卦是人的天性,方才还没人的门口,瞬间就站了四五个吃瓜的群众,在那儿睁着眼睛看。
黄老太太看见许大夫妇,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自从许乘鹤跑了,他们两家和离后,这许大浑家经常跟她在街上对骂,镇上的人早就习以为常,都当成表演节目来看了。
国粹也算是节目之一了。
“怎么,今天还敢上门来找茬了,真当我们黄家是软柿子好欺负了!”黄老太太挽起袖子,脸红脖子粗地冲到最前面,唾沫星子都喷到许大浑家脸上了。
许大浑家忍着老太太的口臭,后退半步,抹掉脸上的唾沫,赔笑道:“婶子误会了,从前是我不对,婶子是长辈,我不该跟婶子顶嘴。
今儿我们一家特地带了礼物,来跟婶子家致歉的,婶子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个不懂事的人一般见识。”
黄老太太都做好了大战三百回合的准备,却没想到许家人是来道歉的,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时懵逼了。
这是唱的哪出啊?
黄老太太和黄庄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
许乘鹤噗通一声在门口跪下道:“岳父、祖母在上。所有的事都是因我而起,你们要怪就怪我好了,我爹娘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那时候我得罪了人,不得已撇下宝珠一个人在家,并不是不要宝珠了。
当时我不告而别,也是为了她着想。大家都知道,田团练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我要是留在永安县,一定会被他害了的,连同宝珠也都要遭了他的毒手。
我也是被逼无奈,才离家出走的。这几年我在外头漂泊,孤苦无依,没有一时一刻不想念家里,想念宝珠的。
好不容易打听得田团练不在永安,我立马就回来了。不曾想两家闹成这样,还请岳父岳母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让我和宝珠再续前缘吧。”
“什么?”
“再续前缘?”
“你还想跟宝珠在一块?”黄老太太吃惊道。
许乘鹤抬头,目光坚定道:“是,我跟宝珠本来就是夫妻,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黄耀祖觉得不对,从前他也没见许乘鹤对宝珠有多特别,消失了几年忽然回来,就情深似海了?
怎么可能!
“你别在这儿巧言令色了,我妹妹早就跟你没关系了,各自婚嫁,两不相干,你还是带着你爹娘回去吧。”黄耀祖说道。
张贞娘轻轻拉了拉黄耀祖的袖子,冲他摇头道:“耀祖,你别这么说,兴许他是真心要接宝珠回去的。”
“娘,怎么可能呢?”黄耀祖道,“他要是真的惦记宝珠,怎么可能这几年一点音信都没有,这里面分明有鬼!”
许乘鹤解释道:“大哥,我并不是不来信,而是太远了,又怕那姓田的知道我和家里有联系,害了家里。我都是为了家人着想啊!”
“这也对,那田团练可是个黑心烂肺的东西,王家集的康老爹,多好的人啊,被他害得那么惨,幸好人家小二有出息,不然一家都被他嚯嚯了。”一个邻居说道。
“是啊是啊,既然许秀才回来了,你们两家就和好吧。老话说的好,宁拆十桩庙,不毁一桩婚。耀祖啊,骂几句就得了,过去的事就别太计较了。”另一个邻居十分大方道。
“这倒是,许乘鹤没娶,宝珠也没再嫁,这不是命中注定的要在一起一辈子吗?”
“耀祖,你这个大舅子别太挑剔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嘛,许秀才都这么说了,他一定会对宝珠好的。”
左邻右舍夹七夹八这么一劝,除了黄耀祖,黄家其他人都有几分软了。
黄宝珠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站在黄庄身边一声不吭,可怜兮兮地盯着许乘鹤看。
黄老头道:“进来吧,都围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张贞娘点头道:“对对,外头热,有什么事进来说,我去泡茶来。”
黄家人终于还是让许家三人进了门。
许大浑家赶紧将带来的礼物一一摆在桌上,笑道:“这都是乘鹤在从杭州带回来的,这些年他也挣了些家业,一直攒着没花,就等着回来交给宝珠呢。”
黄庄来了兴致道:“杭州,那可是好地方啊,听说在那里低头就能捡到金子。”
许乘鹤道:“那虽然是玩笑话,但杭州的确是寸土寸金。我到那里初时投到了吕推官门下,挣了几分银子。
后来又倒卖生丝,遇上行情好,大赚了一笔,如今在那里有三间绸缎庄和一间典当铺,还买了一间三进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