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考父参照大周王师九军模式，让甲士群体获得更多利益，就需要其他群体让出部分原有利益。

    此消彼长，消者自然不会心甘情愿接受。

    况且护国大军组建时，对宋国卿士贵族亦带有威胁气味。

    表面上看，护国大军似乎士气高涨，很快就要击败安宋大军，使宋国恢复往日平和，甚至有可能超越从前。

    而真实的背后，却是宋国各方势力暗流涌动。

    自姬宫湦巡游宋国结束，角人六指开始暗中搅乱宋国，宋国商贾便敏锐觉察到，宋国即将迎来剧变，极有可能与晋翼两国相似。

    尤其是有宋国新币、收购香凌草等作为铺垫，宋国商贾更加直观感受到，大周早已布局吞并宋国。

    对宋国商贾而言，无论如何为宋国拼命效忠，自己及子嗣终究也只是商贾。

    提前归附大周，成为新国人，才是最为明智之举。

    宋公白尚未薨亡时，便有大量宋国商贾主动归附大周。

    正考父给护国大军甲士发放军饷，一旦府库因此出现空虚，肯定会先对宋国商贾下手。

    与其被宰割，不如把国弃。

    宋以商贾之道立国，宋国商贾提前趋利避害，内心深处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会因为自己的聪慧机智洋洋得意。

    除商贾外，普通国人、野人与奴隶等群体，为避免遭受战祸，也趁着安宋大军与护国大军蓄力间隙，争先恐后逃离宋国。

    根据大周边关最新传来的数据显示，自今岁入秋以来，逃离宋国归附大周者，至今已经超过两万人。

    高峰时期，宋国人口超过二十万，如今相当于失去一成人口。

    相较于宋国，鲁国开疆拓土反倒乏善可陈。

    继并国十四家后，在虢石父倾力襄助下，鲁侯称又无比顺利地兼并六家诸侯，分别为任国、卞国、铸国、郕国、璋国与宿国。

    至此，鲁侯称总计并国二十家诸侯国，从某种意义上，算是圆满完成姬宫湦预定目标。

    虽然任务已经完成，虢石父依旧需要以安东大都督身份，继续待在鲁国。

    一方面，是通过各种手段，尽可能从鲁国捞取更多利益。

    另一方面，随时掌握鲁国动态，避免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

    ……

    北方，依旧战火纷飞。

    卫鬲遭遇长狄复仇者袭击，结果意外身亡。

    卫国屠狄大军撤回营地，长狄复仇者因为人数过少，并不敢前去追击。

    卫侯和收到消息后，立刻拟写国君命书，宣扬同胞兄弟卫鬲的忠诚与英勇，痛斥长狄复仇者为卑鄙无耻之徒。

    与此同时，号召卫国青壮响应征召，奔赴德水一带，彻底肃清长狄之祸。

    短短数日之后，屠狄大军便得到快速扩充。

    卫侯和依旧没有选择亲征，而是任命卫贲为屠狄大军统帅。

    卫贲曾是卫国常驻镐京使者，卫国北迁新都甘丹时，卫侯和便将其召回卫国，改派另一名宗室子弟担任驻镐京使者。

    返回卫国后，卫贲便参与新都甘丹营建工作。

    延乙期与卫贲曾有交往，此前洽谈城门砖石一事，正是通过卫贲，才最终顺利拿下。

    根据延乙期密信中描述，卫贲乃卫侯和族叔，现已年过花甲，其并非贪财好利之徒，但与大多数老年人一般，尤其注重旧情往来。

    只要是相熟之人，稍加动情游说，便能获取卫贲胜任。

    无论是从年龄、判断能力或为人处世等方面考量，卫贲均不适合担任屠狄大军统帅，偏偏卫侯和作出如此不明智的选择。

    首任统帅卫鬲已经遇袭身亡，倘若第二任统帅卫贲再度遭遇不幸，对屠狄大军乃至整个卫国而言，都将是致命的打击。

    姬宫湦刚接到密报时，便对卫侯和此举疑惑不解，最终受到屠慕启发，才推测出卫侯和的真实目的。

    屠慕原话很简单，卫侯和得国不正，是以如此反常。

    卫侯和乃卫厘侯之子，公元前八百一十三年，卫厘侯薨亡，卫侯和的兄长太子余继位，即史书所载卫共伯姬余。

    卫厘侯在世之时，非常宠爱卫侯和，赐予大量财物与田地。

    卫侯和因此野心勃勃，暗地里大肆收买武士。

    卫厘侯下葬之后，卫共伯姬余正在墓前祭祀，卫侯和竟趁机派遣武士，袭击毫无防备的卫共伯姬余。

    卫共伯姬余躲进墓道，卫侯和便命人将入口堵住，卫共伯姬余眼见大势已去，只能选择自我了断。

    卫国子民只能抬出卫共伯姬余尸首，并将之安葬在卫厘侯坟墓旁，最后无奈拥立卫侯和继任卫国国君。

    姬宫湦重生周幽王之初，好几次提及卫侯和时，都想到史料所载其为弑兄篡位。

    伴随大周帝国初具雏形，邦谍团成员不断四处打探，卫侯和弑兄篡位之事，很快便得到证实，而且事实更加令人不耻。

    根据数十位在场的卫国子民描述，卫侯和将卫共伯姬余逼进墓道后，抓来卫共伯姬余妻儿，威胁对方自尽。

    卫共伯姬余刚开始不从，卫侯和便命人杀死其所有妻妾。

    为保存子嗣血脉，卫共伯姬余只能自我了断。

    结果卫侯和却出尔反尔，将卫共伯姬余所有子嗣赶尽杀绝，就连其家中奴仆也不放过，真正做到斩草除根。

    此事之所以没有完全公之于众，只因卫侯和与在场卫国子民达成约定。

    卫侯和准许卫国子民，将卫共伯姬余安葬在卫厘侯坟墓旁。

    卫国子民则要尽量保守秘密，不得对外宣扬此事细节，否则卫侯和便会挖出卫共伯姬余尸骸，并将之弃于荒野。

    时至今日，此事虽然已经过去四十二年，当时在场的人也大多已经离世，但卫侯和的不齿行径，依旧在卫国子民之间流传。

    即便杀嫂戮侄之恶事被有意淡化，弑兄篡位之逆举依旧是卫侯和无法遮掩的前罪。

    卫鬲为卫侯和同母胞弟，其遭遇袭击意外身亡，对卫侯和而言，实则是一件好事，既能消除隐患，又可以鼓动卫国子民。

    缺少卫鬲，屠狄大军对阵长狄，依旧具有压倒性优势。

    任命族叔卫贲为新统帅，更像是在排除异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