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向云的苦恼，洪海劝了几句，也没有太在意，毕竟这是每个新手斗士都必然要面对的。向云倒也没有一直苦恼下去，很快便调整了心态。
    测试结束，这一天的时间也很快过去。
    吃饭的时候，向云再次和陆康坐在了一起，侯杰却不在。
    “你这几天挺忙啊！”陆康笑道，“除了睡觉几乎看不到你。”
    “改造机甲忙了点，”向云说，“侯杰呢？”
    陆康的脸色暗下去了一些：“那小子受了重伤，被送去抢救了。”
    “什么时候的事？”向云一惊，“很严重吗？”
    “够呛，看他运气了，”陆康说，“断了一条胳膊，又因为死不认输被耽搁了一阵子，没少流血。能不能活过来，真不好说。”
    向云沉默下去。忽然间，饭桌上的气氛也沉闷了许多。
    “别太在意，”陆康起身探手，在向云肩膀上拍了拍，“我们这群人，死亡率是非常高的，但是大家都没什么怨言。毕竟路是自己选的嘛。”
    “我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这句话向云没说出来，只是心里过了一下。陆康却像是看出来了：“很多人进来的目的本就是将来的离开，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不过到最后离开这里的人其实很少的，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向云愣了一下。
    “因为比较起来，这里其实还算不错的，很多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意识到这一点，”陆康盯着向云说，“事实上，离开这里的人也不少是没有。可就算离开这里的那些，也没几个不后悔的。换做是你，也不见得能比他们好多少。”
    “因为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也没有什么地方是自由的，”陆康看着向云疑惑的表情道，“这个时代只有四种人，管理者、军队、平民和斗士，或者说冒险者。管理者是上层人士不必说，那只是少数人；军队在任何时代都是打头阵的；而平民处于严苛的规则管制之下；最自由的，反而是我们这些入则斗士，出则冒险者的人。管理者不论，我们比平民自由，比军队死亡率低一些，也不需要为了谁去送死。我们唯一需要负责的，是自己的命。”
    “就算是有规则，平民不是最安全和自由的吗？”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没有理解，”陆康苦笑着摇摇头，“你还以为现在是大灾难前的民主社会吗？”
    向云呆在那里，连饭都忘了吃了。不是民主社会，那是什么？
    “你有了自己的机甲，很快就能有一些自由时间，到时候出去看看吧，”陆康的嘴角忽然挂起一丝冷笑，“社会体制的进步本质上是因为资源的富足，当资源贫瘠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即使没有什么大灾难，这个社会的体制，也是会出现倒退的。”
    向云微微地战栗起来，他已经隐约猜到了陆康所说的情况。可是这样的话……
    “看来你想到了，”陆康说。
    向云有些艰难地点点头，连手里的饭也吃不下去了。
    “你其实也算幸运的，因为你接受了斗士这个身份，”陆康忽然又笑笑，“斗士这个身份虽然算不上高贵，但要想提升自己的地位，这个身份也是最有机会的。当然军队爬升更快，但是死亡概率也会更高，因为新人通常就是用来送死的。”
    看着依旧呆滞的向云，陆康又笑道：“我刚才的话，就当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吧。”
    向云恍若未闻。他呆滞了片刻，忽然又大口地干起饭来。面前还有的三个包子转眼便扫荡一空。
    “我吃完了，”向云说，“你先回去，我再去机械室看看。”
    “这么晚了，你……”
    “我得尽快适应斗士这个身份，不是吗？”
    向云没有等待陆康的回答，起身放了餐盘，离去。在陆康的视线里，他的背影忽然挺直了几分。
    晚饭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是自由活动的时间，除了不能离开斗兽场范围，其他都是随意的。只是大多数人对于外出都没有什么欲望，只是在住处聊天打屁。
    但更多人还是选择的早早休息，洪海也不例外。所以机械室里也只有向云一个人忙碌。
    他并不是有什么事要做。机甲的维护早已完成，只等明天的战斗，所以向云待在这里也是无所事事。他不时地拿起一件不知什么零件把玩一下，然后又放下，再拿起另一件。
    他根本没注意自己拿起放下的是什么东西，脑海里反复回想的，都是陆康说的那番话。
    “只能……就这样了吗？”向云默默地想着，“只能带着这个身份，去找阿颖，去看我的实验结果了吗？”
    他忽然握紧了拳头，仰头看向了自己的机甲。
    在机械室呆了很久之后，他才回到了住处。
    房间里只有陆康一人，早已鼾声震天。向云看着二层床铺愣了片刻，才想起陆康说过，侯杰重伤去治疗了。
    向云悄悄地脱衣上床，睡觉。只是他的双眼盯着二层的床底，久久不能睡去。
    第二天到达机械室，洪海早已等候在那里。
    “今天的对手已经确定了，”洪海迎上来道，“是个普通的对手，以你这机甲，就算站着不动，他也未必伤得了你。”
    向云点点头，在洪海在配合下上了机甲。
    虽然是外骨骼机甲，但是他的机甲在改装后已经完全看不出外骨骼机甲的样子了。原本只是比身高略高一些的外骨骼机甲，此刻已经达到了超过三米的高度，外面挂满了装甲板。左手的电磁动能枪和右手的高速链锯闪烁着寒光。
    这样的装甲绝对是外骨骼机甲中的高级货。向云带着丝得意，攀着背后的梯子上了驾驶室。
    是的，超高的装甲已经不可能进行地面着装了，向云需要踩着梯矮梯才能进入到驾驶位。
    装甲大门隆隆地打开，进入斗兽场的向云很快看到了对手。
    果然很普通。这是向云的第一个念头。
    对面的机甲其实不算很差，和童浩的那副机甲类似。虽然脚下没有了滑轮而是多装了几个推进器，但是在向云看来这比童浩的那个改装其实是有些优势的。左右肩膀上都是箱式发射器，向云很轻易地便分辨出那是两个机炮发射箱。
    “太简单了。”向云心里说。
    “开始！”
    号令发出，看台上轰然的喧嚣声中，对方立刻开动，朝着向云直冲过来。距离过半的时候，对方肩膀上火光闪动，炮弹转眼命中。
    只是对方命中的位置是向云的正面胸甲。零号合金制作的胸甲，普通的机炮炮弹根本没法撼动。烟尘散去，向云安然无恙。
    对方显然看出了厉害，不再前冲，而是陡然转向，绕着向云开始转圈。两门机炮火光不停地闪动，看来是想要试探向云机甲的弱点。
    向云不紧不慢地转着圈，观察着对方的动向。
    机甲的强度已经得到了验证，普通的机炮炮弹甚至没法在上面留下凹痕。他当然可以速战速决，这种机甲他只要电磁动能枪的一档一枪就可以解决——对方的机甲大多是钢制，连钛合金部件都很少。可是这个状态下，他忽然想试试自己对其他武器的应用，比如链锯。
    枪炮的弹丸总会耗尽，到那个时候，可以长时间作战的近身武器才是更加可靠的东西。一般的外骨骼机甲佩戴的是一个金属球制成的战锤，最多只能对钢制的机甲外壳造成一些伤害，威力实在有限。所以向云才会动了这个心思，改装了一个链锯。
    这个链锯的刀片是用零号混成合金制成。只是因为没有足够好的加工设备，所以刀片的锋利度其实不太足，所能凭借的只有超高的速度。
    按照洪海的说法，他的第一个对手基本可以肯定是普通的，但是从第二战开始，对手的强度便有可能根据他的表现来调整。所以想要尝试近身武器，第一战是最方便的，之后的战斗难度提升，这样的选择就有些冒险了。
    作为一个驾驶机甲没几天的新手，向云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近身战斗的技巧。想要尝试，那就只能是第一战。
    眼下如他所愿，这个对手是非常普通的，正好用来测试。
    僵持只是片刻。对方开始游走后不过一秒，向云陡然发动，以高速向着对方直冲过去！
    对方的机甲是普通的外骨骼机甲，加上满挂载，速度最多也就是六十多。对方表现的速度比这个估算稍低，但向云并没有顾虑。
    动力的提升带来的最直观后果便是速度。向云的机甲测试时能达到的最高速超过一百，但向云并没有在此刻爆发出来。此刻他亮出的速度是七十到八十之间。
    这个速度面对普通的外骨骼机甲，已经是碾压级别的了。自己的优势已经确定，他要注意的是对于下一场对手强度评定的影响。
    对方很快注意到了向云异乎寻常的速度，迂回游走很快变成了直线逃窜。不过对方也没有放弃反击的机会，所有推进器反向喷射，面对着向云后撤，两个机炮炮口火光不停地闪现，落点是向云的脚下。
    向云并不在意，任由机炮的炮弹命中，速度却丝毫不减。短短十几秒后，他已经追到了对方面前，链锯平挥起来，朝着对方的头顶削去！
    巨大而高速的链锯发出刺耳的嗡嗡声，外骨骼机甲简易的头部防护显然无法隔绝，对方骇然下猛地下蹲，然后向后飞退出去。
    链锯落空，向云并未放松，而是紧紧追了上去。双方的速度差是明显的，在向云的穷追不舍下，本就没拉开多少的距离迅速缩短，向云再次挥舞链锯，这次选择的是对方一边的箱式机炮支架。
    没到必要的时候，向云并不想要杀伤对方。这只是一场正常的机甲格斗，对方也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能做到适可而止当然是最好的。
    只是这样的心态下，他的动作上必然会下意识地留力。链锯的攻击再次落空，对方仓皇退后，重心偏斜，挣扎了几次才稳住姿态。
    只是这样的动作终究是破绽大露，向云飞快地追上，这次的位置是在对方身后。链锯再次挥舞，对方的反应显然慢了半拍，向云终于砍到了目标，然后微微用力，然后向后一拖。
    火花飞溅中，对手左边的机炮发射箱连同支架和线路全部被轻易割断，从肩头坠落到地面，溅起一片尘埃。
    向云毫不放松，链锯再挥，这次的目标是右边的机炮发射箱。
    “我认输了！”对方终于大叫出声。只是这一声来得多少有些晚，声音落下的时候，他左边的机炮发射箱也已经落地。向云的链锯停留在他的后颈处，刺耳的声音震得他头皮发麻。
    “我认输！”对方再次大喊，同时带着战锤的两只手臂向上举起。向云没有理会他的话，但是链锯也没有再动。直到裁判的声音响起，他才将链锯停下，转身离开了斗兽场。
    在他的身后，已经失去武器的机甲面罩打开，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他有些惶然地抬头，看看已经离开的向云的背影，然后在看台上不时响起的起哄声中拾起自己的机炮发射箱，从另一个出口退场了。
    “干得漂亮！”洪海站在操作台的一边，看着向云从机甲后侧脱出，随口赞叹了一句。
    说实话，在看到对手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做出了必胜的判断。毕竟对面只是一台勉强合格的c级机甲，以a级机甲迎战，需要考虑的不是胜负，而是取胜的时间。
    “对手太弱而已，”向云实话实说。
    “休息一下吧，”洪海递过来一杯水，“今天时间还早，你很有可能还会被安排。”
    “这个是随机安排的吗？”向云一愣。
    “看情况，”洪海笑笑，“理论上说，有专属机甲的勇士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老板的直属人员，不会参与到普通斗士的排序，只会由老板来指派了。”
    “这样啊。”向云应了一声。
    “对了，有个小事，”洪海忽然道，“战绩出众的勇士有为自己的机甲命名的权力，如果有得意的武器，也可以自由命名。虽然你现在还没有获得那个资格，不过我觉得你可以早点想想，毕竟你这样的机甲已经属于非常出众的了。”
    “名字？”向云又愣了一下，“这么中二？”
    “中二？”洪海也发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失笑道：“这种老字眼真是好久没听到了。不过，你不期待吗？驾驶自己命名的机甲？”
    “不是啊，当然期待，”向云笑道，“只是没想到，我也会遇到这样的好事。”
    “好好想想吧，咦？”洪海忽然看向自己的通讯器，轻叫了一声，“看来你真是获得了足够的重视，这么快就来重量级的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