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贝斯想过很多种情况。
比如说,阿加莎修女是一个古板到极致的人,自己一进门,就会迎来光耀弹的轰击。
再比如说其实自己想多了,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也许是因为同自己生闷气,一不小心这几天一病不起。
又或者是那种极端的情况,比如她真的有什么密谋。
而如果有密谋,根据对方所属阵营的不同,阿贝斯也有着许多猜测。
阿加莎修女可能属于或是心系派迪将军,或是其他军阀,这是分裂主义。
也有可能她心系沃姆扎小王国的正统,这是保皇党。
也有可能在这种乱世之中,她什么都不想管,但也不想被任何人管,这是孤立主义。
而最有可能也是危险程度最大的两种情况分别是——教会和上上天人。
北境的信仰其实是极为复杂的,或者说这整片世界的信仰都非常复杂。
这是一个有神之地。
种族之神,各个位面为了平衡而诞生的概念诸神,乃至于从创世开始,就连绵不断有着从普通生灵登临神位的情况。
抢夺神性火花,扭曲或者分裂概念,种族之血的集体洗练和消亡,这些东西都会造成实实在在的神灵变迁和变故。
而诸神,又得以以某种方式反馈和影响着世界。
比如千年之前击溃龙破之灾的勇者队伍,阿贝斯,还有他的同伴们,就是在诸神的青睐之下,获得加护而变得强大无比的幸运儿。
这样的情况就导致了,这个世界很难形成一神教的格局,无神论更是一种空想。
毕竟如果你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唯物主义者,那么面对实际存在的强大力量,就不得不开始思考,如何将这股力量加以利用。
无法利用的强大力量,绝对不是生产力,而只能是暴力。
真正的唯物主义者应该永远是实践主义者,永远是实用主义者。
既然神明确实存在,在将信仰和神明的影响研究清楚之前,阿贝斯只能先按照世界通俗的习惯和情况去处理。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接收了甜叶镇之后,阿贝斯并没有对宗教动手的打算。而是像对付不同种族的文明文化差别一样,保留、保护并且尊重。
但是阿贝斯也清楚自己提出来的,没有任何人能够骑在人民脖子上的口号,绝对同宗教是冲突的。
强大神力与弱等神力,主神和附属神,无论哪一种,祂们都应该在信徒之上。
如果祂们只是一批无害的人偶,阿贝斯倒是不介意被别人踩在头上。
可问题就是,祂们是真实存在的。
这也就是阿贝斯猜测的两种坏情况的其中一种,那就是阿加莎修女的密谋是因为教会的指示。
或许有人觉得自己的口号,是想要将神明拉下神位的大不敬行为。
而另外一种最坏情况的猜测,就是阿加莎修女同上上天人有一定的关系了。
那些奇怪的地精对于他们口中口号所呼喊着的存在,那种癫狂而奇诡的态度,只要祈唤就能获得力量,某种程度上,同牧师还有神明的关系,是有些接近的。
而在这批地精,在甜叶镇里活动的时候。阿加莎修女选择了闭门不出,这就很难让人不怀疑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剩下的两个问题,居然能够有一口气得到解决的情况。
在敲门并且说明了身份之后,阿贝斯听到了门栓滑动的声音,紧接着,大门就打开了。
而阿贝斯也是看到这位阿加莎修女的模样,确实是一位老妇人,但是脸上的情绪绝非严肃或是那种带着古板偏见的厌恶,而是充满温和与慈祥。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真挚的关怀,绝非矫揉造作,而是仿佛逢年过节的时候,奶奶与外婆的那种情绪。
阿加莎修女穿着传统的黑色修女服,尽管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她的笑容却宛如春日的阳光,温暖而明媚。
“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会来,欢迎你,孩子。”她的声音柔和而沉稳,然后她接着说道,“快点进来吧,苏塔在我这里的秘密,你不会随便说说出去吧?”
在眼前的老太太侧过身躯之后,阿贝斯看到了在室内躲躲藏藏的绿皮身影,也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得,原来那位精灵男性德莱尼的兽人妻子,在这里啊。
不过听到阿加莎修女的请求,还有躲藏在室内的兽人摆手的动作,阿贝斯也没有表露出多少惊讶。
在招呼着冰凪率先进入之后,阿贝斯也是很快就跟着一同进入了室内。
而在深入室内之后,阿贝斯就更是惊讶于里面的构造。
现在,这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和一些玻璃器皿、铜管之类的,绝非那些镇民们所说的,虔诚的布道堂的装束。
只不过,在观察了一会儿之后,阿贝斯还是找出了这地方过去装束存在的痕迹。
布道堂里面的长椅,此时此刻已经不再是在大厅中依次排开,而是堆砌到了大厅尽头的墙壁上。
一尊女神的石像倒是还在,这也是过去的一点佐证。
只是现在这尊女神的石像,被大块的方麻布,盖住了脑袋。
除去脑袋之外,女神石像的动作是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嘴角似乎是在微笑。
而室内那放置着一堆瓶瓶罐罐的木质方台,仔细一看就能够发现,那在过去应该是摆着焚香和蜡烛的供桌才对,桌面上还能看到香灰灼噬的痕迹,和凝固的蜡泪。
而且,平日里为了塑造特殊的光影效果,布道堂里面要保持着昏暗但是微妙的光线,只有神像和供桌附近要被集束得最为明亮才是。
而现在,这样的室内,居然没有玩这一套,而是尽可能地让室内明亮起来。
阿加莎修女,返回了瓶瓶罐罐之间,而后用咏叹调一般的声音开口说道,“阿贝斯·格兰德,千年之前,对抗了龙破之灾的大英雄,还有那位法师女士,你们是来向女神祈祷的吗?”
阿贝斯注视着对方虽然年老,但是却依旧有着漂亮淡蓝色的眼睛,一阵平和的感觉也是抚平了他的心绪。
“你知道我会来?难道是什么神明的启示或是高超的预言系法术?”
对方并没有做出回应,“很多时候,命运并不会不公,只不过是因为人们不敢做出改变。”
“机遇的降临,往往诞生在瞬息的变革之中。”
“我不知道你会来,或者说,我不知道阿贝斯·格兰德会来,但是我从北境分裂却迟迟无法统一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起义之军来临。”
“而那个时候,就是它们,”阿加莎修女指了指那些瓶瓶罐罐,“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阿贝斯留意到,这位老人右手背上,有一道新的伤痕,但是她拉起袖口遮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