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和家人以及宠物在一起时
作者:圆月四九   他们是冠军最新章节     
    足球有时太危险了,和家人以及宠物在一起,我能得到更好的平衡。——乔·阿伦
    杨国庆是树生阿公的徒弟,早年没少跟在龙峤阿爸身后递工具,扛木板。
    龙峤刚回寨时,他就来找过。没有明说,只是叙旧,只是说起他也有辆龙峤阿爸同个牌子的摩托车。可惜他没本事,把摩托车抵押出去了,现在都没车跑外面找活路。
    话里话外都透着想要借钱的意思。
    龙峤倒是不介意,正要问个具体数目,树生阿公突然重重咳了一声:“不能朝外跑也好。眼睛不乱瞟,心思就端正。你要找活路做,未必寨里人就不打家具,不修楼板?”
    老人家发话,杨国庆就恭敬听着,讷讷应着。随后聊了聊些其他事,很快就走了。
    等他走后,树生阿公捧着烟袋闷声抽了几口,叮嘱龙峤:“他再来,你不要搭理,万万不可给他钱。”
    龙峤纳闷,树生阿公向来古道热肠,待人最和善不过。别说是自家徒子徒孙,就是在山外遇见个陌生人有困难,也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在他印象里,杨国庆人勤快,嘴巴甜,是个挺得树生阿公欢心的小徒弟。他阿爸没了后,树生阿公是想把掌墨技艺传给杨国庆的。
    十年过去,怎么师徒居然有了隔阂?
    他问,树生阿公只是叹气,说杨国庆不学好。究竟怎么个不学好,老人提都不想提,满脸郁色,背着手朝楼上走:“总之你记住,不许给他钱。”
    还是树生阿公的亲孙女杨晓丹悄悄告诉他:“国庆叔好斗鸟,都没心思做活路哩。阿公是担心你借钱给他,他转身就去捣腾画眉鸟。”
    这样一说,龙峤就能理解树生阿公的恼怒了。
    老人家一辈子最恨的就是不务正业,最看不顺眼的就是荒废手艺。当初他说要去挝足球,长大想当球星不想当木匠,差点儿没把老人家气出高血压。
    还是他阿爸好说歹说,才说服老人相信挝球不是为了好耍,也是门正经手艺,噢,脚艺。挝得好就能进体校,当运动员,为家里赚大钱,为国家争面子。
    于是他转身就把这事抛在脑后,直到今天才又想起来。
    寨里的木匠日子艰难,说不定杨国庆是真的想赎回摩托车好去山外找工作。
    听他问摩托车有没有赎回来,杨国庆含糊应道:“快了,快了。你慢慢洗着,我先回去,红毛将军受了凉,得赶紧喂大蒜水。”
    他抱着鸟笼跑得飞快,看来是真把那只画眉鸟疼上了心坎。
    龙峤摇摇头,垂眼看挂在腿上的那只猫:“菜都端远了,你倒是追上拦截。嘶——”
    橘猫专心致志在他裤管上磨爪,显然定制面料的手感就是好。
    龙峤没奈何,带着这只腿部挂件朝家走,一支熟悉的歌谣飘上嘴边。
    “小花猫,屋顶跳,妈妈去哪儿不知道。不知天,不知地,不知伙伴哪里去。不知地,不知天,不知爱情哪里来。”
    他怅然哼着,把这只没妈的大橘猫带进家门,又分了条即食鸡胸肉给它。
    橘猫吃着肉还满脸嫌弃,吃完爪子一抹跳上栏杆,几纵几落就消失在夜幕中。
    次日早上,龙峤下来堂屋,油茶已经在矮桌上摆好。他向树生阿公道了早,正要坐下,旁边杨晓丹发出一声惊呼:“龙峤哥,你的手!”
    树生阿公眯起眼朝他手上瞧,隔着白内障也瞧不清,只管板起脸骂:“手怎么能伤?手是要挣活路的。”
    “就破了点儿皮。”龙峤搬出拳击训练那套说辞,“再说了,我挝球用的是脚,用手那可就犯规了。”
    树生阿公一烟袋敲在他胳膊上。
    杨晓丹拿来瓶药酒,拔开塞子发现只剩瓶子底:“我等等就去找龙大夫,他家这个祖传药酒治外伤很灵的。”
    龙峤不以为意,说自己去卫生室买点碘酒和创可贴就行,早晚球队都用得上。
    正吃早饭,忽听门外有人高喊:“树生阿公——树生阿公——”
    杨晓丹刚迎出去,一个妇人就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不是杨晓丹惊讶地唤了声“国庆婶”,龙峤真认不出这妇人居然是杨国庆的老婆。
    国庆婶生了两个崽还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蓝花帕下乌油油的头发总是光生生抿起。哪里会像眼前人这样发髻松散,脸色憔悴,瞧着不像阿婶倒像阿婆。
    “杨国庆那个死人,不晓得又犯了啥子事,治保主任都找上门来嘞!”国庆婶靠在杨晓丹手臂上直抹眼泪,“背时砍脑壳的,我是管不住他……还求你老人家去看看。”
    龙峤护着树生阿公赶到杨国庆家,远远就听见叽叽喳喳一片鸟叫。从一楼到三楼,各种做工精致的鸟笼子在屋檐下挂得满满当当。
    楼前几尺宽的空地上,两个男人刚打完一架。
    显然是当过兵,身强力壮又会擒拿手的杨八一大伙全身。杨国庆被他铁钳般的手扼住,当成武器的墨斗已经摔在一旁。
    他大口喘着粗气,明显体力不支,仍不忘挣扎着去扶地上歪倒的鸟笼。笼子里的画眉鸟扑闪着翅膀,发出尖锐的鸣叫。
    杨国庆抱着笼子,把罩布重新拉好,心疼得声音都在抖:“吓坏我的宝贝鸟,你个丘八卖田卖地都赔不起!”
    附近楼上楼下,梯坎内梯坎外,早已簇满看热闹的村民。有人好心相劝:“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你两个是同房族的兄弟,打折骨头连着筋。有事情就好好讲事情,千万莫伤了感情。”
    杨国庆小心翼翼把鸟笼挂回去:“我没有话同他讲,是他上门来挑事。”
    杨八一站如铁塔,声如洪钟:“要么让我进去,要么就上款坪。”
    汉有汉规,侗有侗款。款是侗家流传千百年的法规,款坪就是讲道理,执法规的集会场所。犯了村规寨律的人,要被拉上款坪公审,有理讲理,有罪罚罪。
    对侗家人来说,相比扭送派出所,依法拘留几天或是判刑几年,在全寨人面前公开受审才是最可怕的。
    “当了个村官了不起嗦,说上款坪就上款坪?”杨国庆从门后抄起木工斧,“凭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