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世界中总是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当你赢了,人们就把你捧上天,当你没有赢,你就可能被送走或者解雇。——詹卡洛·安东尼奥尼
“你要龙峤?”方蔚然挑了挑眉尖。
乔老板这措辞,这腔调,用于某球星的转会拍卖或许能因为财大气粗而压人一头,搁在这荒林野地只让她觉得可笑。
以及莫名其妙。
她的神情,落在乔睿眼里有了另一番解读。
“现在还不想放人?美女你何必呢,不是都不让你们打比赛了么。”乔睿理直气壮道,“他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给我踢球,大家都有钱拿都开心。”
他朝方蔚然笑笑:“给个面子呗,回头请你吃饭,噢,我再送你个养颜美容大礼包。一包包药材都配好的,你每天泡上一壶喝,效果特别好!”
这时,杨有财总算抓住机会为两人做了正式介绍:“乔老板的制药公司很成功的,全省纳税大户。搞的球队也很成功,这回也参加了三宝杯,现在积分很靠前哩。”
提起球队,乔睿就高兴:“表现得还行,都说进金杯组是稳了。这不是还想朝超级组努力一把么?不然我也不来了。”
说着,他抖了抖裤子上的草屑芒刺,目光朝四下一扫,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那你应该去找龙峤。”方蔚然说。
“找过了,没用。”乔睿抱怨道,“之前找他说了几回,开价到十万都不干。问就是答应了要给你们当教练,还有什么领导盯着他,就像蛇盯着蛙。我说领导,别盯了行不行?我给钱!给钱行不行?”
乍听见这个几乎等于云头寨全年集体收入的数目,或训练或假装训练的几人纷纷朝这边张望,杨有财更是瞪大了眼睛。
方蔚然蹙了蹙眉:“龙峤现在和云头寨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建议你去西班牙找他。”
“西班牙?”乔睿一愣,随即不悦起来,“美女你这就不耿直了。价格多少可以谈,谈不拢我也认,没必要骗人噻。”
方蔚然也一愣:“龙峤的确已经回西班牙了。”
杨有财点头作证:“是哩是哩,走了好几天咯。现在球队由方书记领导,我也有帮忙。”
“回西班牙了?”乔睿摆摆手,“不可能!”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满地瞪向面前两人:“想多要点儿钱就直说,凹啥子姿态?你们豁别个可能豁得过去,想豁我?做梦!我早就找人查了他的老底——被俱乐部炒了好几年,他还回哪门子的西班牙?”
“被俱乐部炒了好几年?”方蔚然一时怔愣,耳边似有音波不断震荡,连耳朵尖都隐隐生疼起来。
球队里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吴顺一把揪住乔老板衣领,嘶声吼道:“哪个被炒了?你说哪个被炒了?”
力道之大,势头之猛,乔睿一时不察竟被直接扑倒在地。两个人在松针上翻滚了一会儿,倒霉的乔老板才被杨八一和杨有材携手解救出来。
吴顺被吴展鹏和石材生一人一边架了起来,犹在不死心地摆手踹脚,大叫着“不可能!他在鬼扯!”
吴彤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也跟着重复:“不可能啊,龙教练挝球挝得那么好,啷个会被炒?”
旁边的杨宇航拿着手机不断划动,嘴里骂骂咧咧,一下骂手机不好,一下骂信号不好。
这一回,他阿爸听见脏字没有朝他后脑勺招呼。铁塔似的身形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迟钝地躬下腰背,沉默地代表足球队向乔老板道歉。
乔睿喘咳几声,抬手去推杨八一,没推动就更恼怒了:“一个二个的都啥子毛病?”
杨有财一边给他拍打身上沾着的松针,一边小心翼翼问:“乔老板,你刚才是说真的?”
乔睿朝面色各异的众人看看,忽而明白了,大骂一声:“靠,你们不知道?”
他哈哈大笑起来:“怪说不得还盯着,真拿他当宝贝?就一个过气球员……”
“你放屁!”吴顺挣扎着要扑上来,“我龙哥好端端的,就在西班牙那啥子阿……阿啥子来着俱乐部!”
“阿尔瓦塞特足球俱乐部。”方蔚然听见自己微微颤抖的声音。
这个名字她许多年前在新闻中瞟过一眼,理当被岁月和厌恶风化无形,想不到竟在此时此刻突然从舌尖上涌出。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失态,也没有人问她为什么知道这个连龙峤迷弟都记不住的名字。连她自己也忘了“自己应该和龙峤不熟”这件事,又一次重复出俱乐部的名字,双眼求证似的望向乔睿。
“对对,就是那个logo像蝙蝠侠的俱乐部!”吴顺挺起胸膛,“我龙哥还在诺坎普挝和梅西打过比赛!”
旁边的小红毛立刻埋下去,很快又抬起来:“烦死了,这啥子破俱乐部,网上最多只能搜到他们在18年的上场阵容。”
“看见了我龙哥没?”吴顺关切道。
“没。”小红毛烦躁地甩了摔,又飞快补充,“一年没上名单也说明不了啥,没准是受伤了。我再查查。”
“别查了,查不到的。”乔睿晃晃手指,“2013年,就是这家俱乐部把他买走的。当时那家伙还挺值钱的,不过没两年他就被低价转给另一家小俱乐部了——这可是我找内部人士打听的,国内根本没报道过。也对,这么丢脸的事谁会报?”
“哪家小俱乐部?”方蔚然问。
“名字忘了,这不重要。因为19年他就被俱乐部解雇了,那以后就没有任何俱乐部接收的记录。要不我也懒得找他。”
“没有任何俱乐部接收?也包括国内?”方蔚然追问,心一点点往下沉。
“废话。”乔睿耸耸肩,“别人是出国镀金,身价越镀越高,回国就是顶流能给老板赚钱。他倒好,高开低走,在国外混成了洋垃圾,回国有哪家敢用?”
吴顺吼了一声又朝前扑,唬得乔老板差点儿闪腰。
“洋垃圾?我看未必。”方蔚然冷冷地说,“乔老板这不是还想用钱把他买走?”
“所以说我善良,肯给他个回收再利用的机会。”乔睿没听出她的嘲讽,拍拍胸口道,“一开始我也被他蒙了,真当是什么国际着名球星,还琢磨十万块是不是太侮辱人了,所以人才不答应。现在?”
他手指挨个点过在场的人:“我不管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总之一句话——别想坐地起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