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家高考加油。——大卫·贝克汉姆
阳台门被推开的一刻，龙峤屏住了呼吸。
好像一个多年来他藏着掖着的不堪秘密即将被戳破，他没办法想象方蔚然会出现怎样的表情。
等了一会儿，他看着方蔚然从落地窗前转过身来，脸上仍是淡淡的，没有惊讶，没有嫌恶，没有任何一丝应有的情绪波动。
他愣了愣，庆幸之余又感到巨大失落。
难道方蔚然已经不记得当初的约定了？可那个约定，正是十六岁的方蔚然主动提出的。
他还记得那天是和技校的练习赛，方蔚然也来了。
和往常一样，她来看球时总会带着书本。龙峤朝看台上张望过很多次。每次看见的都是她长发低垂，静静坐在那里看她的书，有时还拿笔写写画画。
哪怕他使出浑身解数，一脚四十码远射直接破门，让队友和观众都震惊高呼“世界波”。沸腾的看台上，仍有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朝他看了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
“看书就去图书馆。”这次他表现格外出色，也就格外委屈，“球场是看球的地方，看什么书！知道不？来看球的地方不看球，就跟看完表演不鼓掌，多给人泼冷水啊。”
一边嘟囔，一边把方蔚然的书包抢过来抡到肩上。
方蔚然沉默地在他身边走了一会儿，突然问：“你知道大学也有足球队吗？”
“知道。”提起这个，龙峤就很得意，“春天的时候，且兰师范的大学生还同我们打过比赛哩。3：2我们赢！知道最后最关键的那颗球是谁进的不？”
他吹了声口哨，就看见一根白嫩的手指头没好气地朝自己点了点：“你。”
“没错就是我！四十米超远距离破门！”
方蔚然挑眉斜睨他一眼，抬起左手做出一个手势。龙峤耸耸肩，不太情愿，但是迅速地也抬起手，朝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左手拇指与中指和无名指捏合成狐狸的尖嘴，食指和小指是尖翘的狐狸耳朵。之前方蔚然告诉他，这是德国人常用的一个手势，意思是““闭上你的嘴，竖起你的耳朵”。两个人一起做暑假作业时，她就经常做这个手势要他保持安静。
德国人挝足球霸道，搞个手势也霸道……龙峤在心底骂骂咧咧，眼睛盯着身边人却忍不住冒出笑。
“最近我查了些资料，确认了一件事。”方蔚然说，表情很严肃，“目前在我国，想成为职业足球运动员有两条途径，加入青训队和俱乐部只是其中一条。”
龙峤一愣，万万没想到她这么严肃讨论的居然会是这个。
“还查资料……”他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你傻啊，问我不就行了？”
方蔚然也一愣：“你知道？那你为什么总说你不考大学？”
“这还能有为什么？考不上呗！”龙峤咧嘴笑笑，“我从小就练球，除了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都在球场上，上课都是顺带的。能不当个文盲就挺好，还考大学？那不是侮辱大学么！”
他很诚实地告诉方蔚然，别看他现在读书的古州一中是全县乃至全市的重点学校，其实靠的不是学习成绩，而是他这两条能挝足球的腿。
“对，大学和中学一样，也会选拔体育水平高的学生作为特长生。”
“没戏！”龙峤耸耸肩，“特长生也要过个分数线吧？别说一般大学的分数线了，老杨之前想让我跟他一样读个体育学院，一看往年的录取分数线，我得翻个跟斗才能够着。”
他看着方蔚然：“你是读书的料，我不是。我这两条腿，就得走青训体系才能出头。”
“如果……”方蔚然抿抿唇，声音莫名变小，“如果我能帮你提升成绩呢？”
不等龙峤回神，她飞快地往下说：
“我查过了，体育特长生的高考分数是体育成绩（满分100）x3.75，文化成绩（满分750）x0.5，两个分数加起来的综合成绩。比如鹭城大学，去年的体招分数线是405，比文科的621和理科的615低了两百多分。”
龙峤想说什么，但她又做出了“沉默的狐狸”。
“听我说完——你已经有国家二级运动员技术等级证书，这也是个加分项。只要文化课拉后腿不是特别严重，被录取的希望很大。”
“希望很大？”龙峤凝视着夕阳她微微发红的脸，突然就有点后悔自己过早地放弃了文化课，“你知道我的成绩有多烂么？”
“你和我一样，今年才高一，还有两年时间可以奋起直追。”方蔚然的声音和眼神一样笃定，“只要肯用功学习，没有提高不了的成绩。”
为了鼓励龙峤向学，她继续背诵这些天查到的资料，为他勾画蓝图：“作为体育特长生进入高校，可以继续练球，提升水平参加各种比赛，包括国家级运动会。国家队不是也会从大学生联赛和大学生运动会的胜利者中选拔人才吗？”
“如果不能进入国家队，你也能作为高校足球的高水平人才被培养，毕业后可以从事相关工作。退一万步讲，即使中途因为伤病不能继续踢球，你还有一个大学文凭，一门专业为以后铺路。”
方蔚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太好了：“进可攻，退可守，仅仅需要你认真学习文化课。你不是说为了足球这个梦想可以拼上一切么，难道只是吹牛而已？”
龙峤看着她的嘴唇翕动，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半晌才喃喃问道：“你……你为什么要查这些？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是真的喜欢足球。”方蔚然轻声说，“就像我是真的喜欢星星。我不能去看我的星星了，但我希望，总有人的梦想可以实现。”
龙峤眼睛陡然睁大，胸膛中似有浪潮千卷，连绵不断，拍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晚霞下，少女的微笑如花招展，他想上前摘取，脚步却硬生生朝后一退。
“你在说啥子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