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是关于渴望和承诺。——萨穆埃尔·埃托奥
龙小猫像只抢食的小猫张牙舞爪，直到龙家茂气闷转头坐到一旁石头上，她才扬起脸朝龙峤恳求：“教练我不喝酒，我会听话训练，不会再惹麻烦。”
对着这张殷殷期盼的小脸，龙峤唯有叹气。他扳着女孩肩膀让她看向自己：“你要去县城上学，我们不是讲好了吗？”
前几天他去看过龙小猫，带着从县城买的新书包。当时龙小猫对未来的学校和校足球队都充满憧憬，给他看了自己为了跟上学校进度正在做的习题，又演示了一番开合跳，证明自己骨折过的腿没有毛病遗留。
现在龙小猫却说自己要留在寨子里，留在云头寨足球队。
“绝对不行。”龙峤板起脸，“这个读书的机会可是你在球场上拼命换来的，不要浪费。”
龙小猫撇撇嘴：“那我去县城上学，回来参加训练。我晓得啷个搭车，不会耽误训练。”
“不行！”杨国庆先叫出声，“你一个小女崽，随便搭车多危险。”
龙峤也的目光也严厉起来：“绝对不许。就算你搭车跑回来，球队也不会收你，听见吗？”
“没听见！”龙小猫倔强地梗着脖子，眼睛里已有泪花打转。“我都听教练的，我不会拖后腿。我晓得我不能上场比赛，我就给你们当陪练。国庆叔可以作证，我陪他练球练得可好嘞。”
石材生走上前，示意龙峤让把哄孩子这种事交给他。
龙峤让开了，龙小猫却固执地跟着他走动。也不吭声，就用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盯着他，嘴唇抿成倔强的直线。
“你这小女崽，怎么不讲道理？”
龙峤不懂要如何同小崽打交道，只得在回忆中找到方蔚然当初教育他的片段，学着讲道理。
“你喜欢挝球，那边小学也有足球队。都是差不多大的小女崽一起挝球，不是更有意思？学校足球队还有真正的教练，有资格证那种，训练也比这里正规多了。”
“我就想给寨子挝球。”龙小猫大声说，“是我欠寨子的，我要还！”
龙峤的眉毛皱了起来。
其他人都是一愣，杨宇航跳出来拍了下女孩后脑勺：“你是不是傻？都说了那事怪我。视频是我拍的，也是我挂上网的。因为这个才被取消比赛资格，跟你有啥子关系？”
“怪、怪、怪我。”吴彤愧疚万分，“我、我、我上场，就、就、就不会……”
“我是队长，怪我。”杨八一说。
“要怪就怪场上有人偷奸耍滑，自己躲懒，让小女崽去拼抢。”吴顺朝一旁瞟。
杨有财面不改色：“要怪就该怪打举报电话的，赛程规定又没有不让小女崽上场嘛。”
“行了。”龙峤摆摆手，制止七嘴八舌，“一开始就不该钻这个空子，是我这个教练的错。”
直到说出这句话之前，他都认为那叫灵活应用比赛机制，后面的事叫倒霉，也叫概率事件。
他没想到，龙小猫会归咎于自己，认为自己欠云头寨一个奖杯，并认真想要补偿。
“有些人还不如一个孩子。”周礼的声音凉丝丝响起，“口口声声说要打翻身仗，连一口酒都忍不了。”
龙家茂瞪了他两眼，仰起脖子就开始灌酒。他喝得又急又猛，酒水顺着络腮胡一路流下。最后，他冲着周礼的方向，耀武扬威地把酒葫芦口朝下甩了甩，示意已经一滴不剩。
“现在开始，老子戒酒！”大声宣告后，他又扭头问龙峤，“赢了比赛再喝行不行？”
龙峤朝他翘了下大拇指，回答却是：“赢了再说。”
其他人也忍不住笑起来，纷纷表示老龙这个酒鬼都能忍住，老子也能忍。吴顺忙着左右提醒：“文明，文明！球队里哪个都不许说老子！”
于是大家就笑得更响了。
“龙教练，你自己咋说？”杨宇航挑衅地看着龙峤，“论喝酒，你比哪个喝得都凶哩。”
“我戒。”龙峤毫不迟疑，这根本来就是他的计划。
“真的假的？”杨宇航明显不信，“要是喝了咋说？我们罚啥你也罚？”
其他人也不信，他们都是见识过龙峤怎么一箱箱把酒搬回龙家老屋的，那种每天都昏天黑地的喝法让人羡慕也让人害怕。
龙峤笑笑，拿出闲置已久的《头寨足球队试运行阶段管理办法》。现在是第二稿，最上面是他新添的几张纸。
“我加了教练的管理制度，包括对我的工作要求和奖励处罚。你们看看，觉得不够就说话。”他把那几张纸交给离自己最近的石材生。
“关心球队的建设和发展，热心教练工作，遵守球队各项规章制度……”吴顺凑过来念了开头一段，啧啧有声，“啷个这么耳熟？”
“不可能是他写的，他中学作文都不及格！”杨有财高声拆台。
龙峤拍拍厚厚的第一稿，坦然招认：“抄的。比照小方书对你们的要求来，服不服？”
趁着大家哄笑传看，他弯下腰，让自己能与龙小猫平视：“放心上学去，球队的事交给我们，保证还寨子一个奖杯。”
龙小猫盯着他看了几秒，缓缓伸出一根小指。
龙峤也郑重其事地伸出自己的手，让两根小指勾在一起晃了晃。
接下来的讨论就顺利多了。大家很快就协调好安排，决定下每周日常训练的时间。龙峤正在给他们打预防针说往后的训练只会更艰苦，又有不速之客出现。
“你们果然是在这里。”应该在省城加班的杨成军笑眯眯同众人打招呼，很快就加入到热烈讨论中。
讨论完了龙峤才逮着机会把他叫到一边：“我给你发了消息，没收到？”
杨成军笑笑：“收到了，一看就在鬼扯。搞球队既然是寨子给你的惩罚，哪有头天说搞，第二天就不搞的？”
他拍拍龙峤肩膀：“你嫂子就爱瞎操心。我已经同她讲好了，挝个球而已，耽误不了正事。”
见他神色笃定，龙峤这才如释重负：“你们商量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