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被顾明芍嫌弃了，就算刚刚顾明芍说了很多打击他、伤他自尊的话，此刻，章敬遥也仍全心全意为着顾明芍说话。
    见此番有机会同顾家老夫人说上几句，章敬遥想了想后，不免也开始谴责起顾明棠来。
    “老夫人，有些话，晚辈身为一个外人，或不该说。但今日，晚辈也壮下胆子，在您面前说几句。”
    见他似是有要事要说的样子，顾老夫人便道：“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得了准话后，章敬遥这才敢开口：“贵府大小姐为人爽直不擅心计，所以，很多时候，难免会言语冲撞了您老人家。但她定然是受了委屈才会这样，她定然是无心的。她这样的性子，可能是不招您老人家喜欢，可她绝对没有坏心眼。”
    “反而、反而顾二小姐，顾二小姐她，她会说话，会哄您老人家开心，但她对您的心，未必有大小姐的真切。您老人家，也不能只看表面，总得用心去看。”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老夫人反问。
    见老人家似是脸色不太好，章敬遥立刻说：“晚辈知道，这乃侯府家事，还轮不到晚辈置喙。可这些都是晚辈心里的话，不吐不快。”
    顾老夫人笑：“你这孩子是忠厚老实，但却眼盲心瞎。看人只看表面的是你，而非是我老身。”叹息，“看在你并非有心，也算是为我们好的份上，我此番就不为难于你了。但若再有下回，可别怪我口下无情了。”
    “老夫人！”
    “送客！”
    见老人家突然生气起来，章敬遥慌了。
    开始道歉：“晚辈言行无状，冲撞了您老人家，晚辈向您道歉。老夫人，您大人大量，还望不要同晚辈置气。”
    章敬遥肯定害怕。
    顾大小姐有退亲之意，全靠老夫人支持他了。若得罪了老夫人，连老夫人都不管了，那这门亲事，想必就真的没了。
    所以，不管章敬遥心里怎么想的，至少面上是必须哄了老人家高兴。
    顾老夫人知道眼前之人只是敦厚，不够聪明，但并非心眼儿坏。所以，她想了想后，也只能叹气说：“没生气。跟你这孩子生气，怕是有生不完的气呢。”
    “算了，你回吧。今日我也累了，就不留你了。”
    章敬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想到方才惹了老人家生气的事儿，不免也生了退却之意。
    眼下不敢再有任何的轻举妄动，章敬遥只能听话的告辞。
    “那晚辈就不打搅您老人家了，晚辈告辞。”犹豫着，章敬遥又说，“改日、改日晚辈再来探望您。”
    “去吧。”老夫人没拒绝他来，就是默许了他再登顾家的门。
    章敬遥一时间欣喜若狂，立刻道是。
    章敬遥走后，顾老夫人便同身边的嬷嬷谈起他来：“老实是老实，就是钝了些。日后，怕是有人成心算计他的话，会着了人家的道儿。”
    嬷嬷说：“这人就是这样的，没个十全十美。那云家公子各方面都不错吧？可他却不如章家公子实在。那样的人，是聪明，可若是不能对你好，日后想法子对付你的话，那日子可也不好过。宁可叫外人对付了去，也不能被自己的枕边人算计了。”
    “你这话倒是不假。”老夫人点头，认可了嬷嬷的话，“如此的话，相比起来，这云家的竟还不如章家的。”
    “那……徐家的呢？”老夫人问。
    嬷嬷笑：“这位徐家公子……奴婢可琢磨不透。他心思藏得比较深，奴也看不出什么来。”
    顾老夫人难免叹气：“竟就没个十全十美的，这棠丫头的终身大事，怕是有得磨呢。”
    嬷嬷也跟着惆怅：“二小姐的终身大事，到如今这一步，的确是有些难。倒不为别的，只是有云家、徐家在前面挡着，旁人家就算看上了二小姐，有心求娶，也未必敢。”
    “而如今，上京城里的这些事儿，乱糟糟的。一时间，把咱们二小姐推到了舆情的中心，咱们二小姐当真是百口莫辩。如今京里传成这样，旁人家会怎么看？”
    “自古以来，像这种‘两男一女’的轶事，素来都是女郎吃亏。可最冤枉的，是此事自始至终，咱们二小姐都是无辜的。从一开始被无辜算计，后又被牵扯到这些乱七八糟中来……唉，奴说句难听的，二小姐遇到这二位，当真是倒了大霉。”
    那云家公子就不必说了，自不是什么良人。可徐家公子呢？
    不管徐家公子之前做出那些事去算计云公子的初衷是什么，可改变不了的事实是，到头来，他也的确是害了他们家二小姐。
    他当时设局算计云公子的时候，就该想得到云家会予以反击。
    如今云家反击了，却把他们家干干净净的二小姐也拉到了这场所谓的“二男争一美”的舆情中心去。他们家姑娘清清白白的，却叫同这些人混为一谈。
    知内情的，自然知道是只是议亲的关系。不知内情的，还以为自家姑娘同时勾搭了这两位贵公子呢。
    叫他们家姑娘往后的名声怎么搞？
    一个二个的，竟都这样的不靠谱。
    嬷嬷想得到的，顾老夫人何尝想不到呢，只听她老人家唉声叹气说：“所以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想当初，徐、云两家同时登门求娶棠丫头时，我们还高兴呢。现在回头去想想，尽还不如没有这样的事。”
    嬷嬷知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最重要的是面对，是想法子克服眼前困难，而不是伙着主子一起悲春伤秋。
    所以，嬷嬷立刻又积极起来，道：“您老人家方才不也说了吗？叫‘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眼下看似是困局，但未必没有柳暗花明的时候。而且，您不是常说，人还是需要历些事、需要磨砺磨砺才好，太过一帆风顺的人生，撑不起事儿来。”
    就比如说侯爷，正因年轻时凡事都有其父兄顶着，这才养成了他如今胆小怕事的性子。
    顾老夫人：“话虽这么说，可棠丫头毕竟是女孩儿。女孩子家家的，尤其是生在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儿，就该娇养着。若是易儿经历这些，我是不心疼的，可棠儿……”
    嬷嬷不免又说道起来：“那您老人家这样说，也是不对的。女孩子家怎么了？女孩子有些时候也不比儿郎差。尤其是咱们家二小姐，奴婢觉得，她日后是能办大事的。”
    能办大事，这自然是说着哄老夫人高兴的。但嬷嬷心里也的确觉得，家里二小姐自年初开始，便越发的稳重懂事起来。
    这才不过不到一年的光景，她就成长成了这样，往后还有那许多的日子，难道还不能成些大事么？
    “至少，比起您老人家来，怕是不输。”嬷嬷笑着说。
    顾老夫人自己也在心里琢磨了番，细想想后，也深觉嬷嬷所以极对。
    “咱们顾家如今走到这一步，是没什么指望了。若棠儿日后真能成个什么事儿，那也是咱们宁安侯府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