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亘，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身材高大，长发杂乱，不修边幅的大汉转身朝身后跟来的人问道。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是不可能放弃这个任务的，别白费功夫了。”

    “但我也说了，我不会坐视不管。”张亘扛着符文大剑，从容地说道。

    “你——”

    大汉头上浮起了青筋，手上拳套爆出火焰，恶狠狠地盯着张亘。

    这个人——潜光小队的队长张亘，不久前来到他们的属地空间，请求他们放弃刚接到手的终结任务。

    他说，终结任务的目标是那些拯救了世界的英雄，而且轮回世界已经不再轮回，人死了就不能再复生了。

    他以自己刚刚结束的任务为例，说的有理有据，验证了大家心中隐隐的猜想——终结任务并不简单，主神空间确实要完蛋了。

    可是……这跟我们什么关系呢？

    我们是轮回者，是要奖励不要命的轮回者啊！

    主神空间要完蛋了，不更应该珍惜每一次任务的机会，最后捞一笔么？放弃任务？开玩笑吧。

    不做任务，奖励哪儿来？

    放弃了终结任务，就没有轮回劵，大家怎么从主神空间脱身？

    “张亘，我最后说一次，我们不可能放弃这个任务的。”大汉捏紧了拳头，说道，“你我都知道，主神空间可能没有未来了，这次任务奖励的轮回劵，很可能是最后的逃生机会。”

    “什么正义、道德……和命比起来，屁都不是！”

    “别说是英雄，哪怕这任务要我把整个世界都毁掉，我也会做！”

    大汉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语气坚决有力，不容置疑。

    说完，他转过身去，对三位同伴招呼：“走了，别管他，他要是敢来妨碍我们，就一并杀了。”

    没人看得见，他说这话时，嘴里牙咬得紧紧的，脸色也并非愤怒，而是阴沉。

    大汉走了，他的同伴们也都别过头去，快步跟上，不再管张亘。

    张亘望着逐渐走远的一行人，心里惆怅。

    他来时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想要说服其他轮回者肯定不容易，轮回劵变为终结任务奖励，彻底断绝了通过利益交换来达成谈判的可能。

    不做终结任务，就无法拿到轮回劵，就无法脱离主神空间，生命就没有保障。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张亘感到迷茫，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刚刚的大汉名叫司空义，是轮回者中出了名的老好人，极有正义感……可即便是他，自己也没能说服。

    或许司空义说得对，和命比起来，正义和道德不值一提。

    可是，如果所有人都这样想，自己又该如何阻止这一切呢。

    “……”

    张亘呆站在原地，有点不知该怎么办了。

    有过一次终结任务的经验后，他知道该如何去找任务要求的“锚点”。

    就如同龙女敖雪间，其他终结任务的目标多半也是家喻户晓的大英雄，只要花点时间收集线索，很容易就能打听出来。

    “AY456世界……是那位吧。”

    眼下的AY456世界，在轮回者圈子里还算比较出名的，张亘很快分析出了最有可能是“锚点”的人选。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去阻止司空义和他的队友？

    那没意义的，哪怕自己帮助那位“锚点”躲过了司空义的猎杀，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司空义不会放弃任务，其他轮回者也不会。

    “哎——我该怎么办呐。”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动身前往自己猜测的“锚点”所在地再做打算时，留言窗口却忽然跳出了一个红点——有谁发消息来了。

    他点开，发现是司空义发来的。

    【张亘，我不怕死，但我是队长，我得为他们负责，你别怪我。】

    这条消息震撼了张亘，使他苦笑。

    他忽然能够理解司空义了。

    是啊，自己也是队长，要为同伴负责的。

    回想不久前，自己之所以能够与两位同伴达成共识，是因为那时轮回劵还能够购买，自己还有退路。若是同样的情况放到现在……自己还能够坚定地说出放弃轮回劵这种话么？

    大概不能吧。

    既要坚守正义，又要担负责任，没那么容易的……自己做不到，司空义也做不到。

    张亘走了神，奔袭时没注意脚下，轰的一声撞进了土楼里，砸穿好几堵墙后，撞倒水箱，被淋了个落汤鸡。

    土楼倒塌了，人们尖叫着四散逃窜，废墟瓦砾中，张亘手脚摊开平躺着，仰头望天。

    冰冷的水冲在身上，让他冷静了不少。

    他尝试理清思绪，重新思考，但脑子里空空如也，找不到破局的契机。

    滴滴…

    又是两条留言发来了，是队内通讯。

    他点开看，一条是时杰的，一条是王世仁的，他们和自己一样，去游说另外几个队伍，现在发来回信，都失败了。

    “哎……”

    张亘叹了口气，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失败才是理所当然。

    对这个结果，他不禁感到悲哀——自己选择的几个游说对象，平日里都是出了名的正派，现在却无一例外地，为了轮回劵放弃了底线。

    可是——论对轮回劵的渴望，我们潜光小队也是一样的啊！

    我们能够放弃，为什么你们不能？难道这偌大的主神空间中，只有我们潜光才是唯一的清流？

    没道理的，我们也只是普通轮回者，没什么特殊。

    张亘捂着额头，怎么也想不明白。

    滴滴…

    见他半天不回话，时杰又发来了消息。

    【队长，你没事吧？自闭了？】

    【别灰心啊，这几个队不行，我们继续找嘛，总有人会答应的。】

    【连我都不稀罕那狗屁轮回劵，我就不信没有比我更高尚的人。】

    “……”

    张亘看着这几句消息，心里莫名感动。

    时杰这家伙，在轮回者圈子里并不算品行端庄的那类人，是出了名好涩，没想到现在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安慰自己。

    张亘不得不承认，有被安慰到。

    “不对…嘶……”

    他似乎抓住了什么，脑中灵光一闪。

    对啊……潜光小队并不是特殊的！我们并不比其他人更高尚，只是彼此交换了想法，达成了共识而已！

    …我明白了！

    张亘完全明白了。

    潜光不是特殊的，自己也不是特殊的，自己与司空义唯一的不同，只在于自己早早与同伴达成了共识，身上没有负担，仅此而已。

    司空义无法放弃任务，因为他是队长，他要为同伴负责……可是，谁又能保证，他的同伴们不是这样想的呢？

    轮回劵不是镣铐，同伴之间的羁绊才是啊！！

    在如今的情况下，哪怕真有人愿意为了心中的正义感放弃终结任务、放弃轮回劵，也无法说出口的！

    在同伴的立场上，每个人都是司空义啊！

    【谢了，杰哥。】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亘从废墟里爬起来，抹干脸上的泥水，嘴角不自觉地有了笑容。

    他认准方向，朝着这个世界“锚点”的方向赶去，同时又给时杰和王世仁发去消息：

    【杰哥，你去找芳华小队的林如烟，就说……】

    【老王，我记得虎魄小队的任务是在YZ194对吧，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