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盒子的每个孔洞后面,都有一张向往张望的人脸。
有几个人看见从土路上走下来的李莹莹,还热情地挥手和她打招呼,仿佛是认识一样。
看到这一幕,李莹莹整个人都愣在了山坡上。
她目光呆滞地望着那些人,脑袋里半点熟悉印象都没有。
和她打招呼的人,自然不是她的熟人。
他们只是看小姑娘容貌清秀,衣着朴素,因连续赶路而满脸红光,忍不住挑逗她玩的年轻男子而已。
但李莹莹不知道这些,她不躲不避地挥手打招呼回礼,并满脸微笑。
待那铁皮车走远了,她才放下手臂,望着空荡荡的石板路陷入了沉思。
“他们是谁?”她呢喃了一句,心里突然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可能,没能问下去。
石板路很宽,也很长。
走在宽阔的石板路上,不用担心会被流寇抢劫,每隔半天,李莹莹就能看到一队骑马巡逻的戎装卫士走过。
就如同最开始碰到的车队一样,卫士们也有人向她打招呼,眼里带着些不太能说清楚的光芒。
若是以往的李莹莹,根本不可能和那么多人直视,肯定会躲起来,等人走过了才出来。
但现在的她,不论对方有多少人,不论对方眼里的神色有多奇怪,她都能直视回去。
入夜前,李莹莹还在石板路上继续前行,她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地方可去。
作为一个十三岁的小村姑,要杀流寇复仇,她完全想不到任何办法。
她之前所有的举动,无非就是她没办法独自在家乡待下去,试图出门撞大运而已。
若是有高手好心,将她收养或收入房中,或许还能跟随学习。
在她出生的村子里,流传着很多高手与穷人的故事。
而在这些故事之中,高手似乎总是喜欢将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收为一房的小妾。
傍晚的夕阳,将李莹莹瘦小的身影拉得很长。
她忽然对心中冒出来的可悲念头感到了一阵恶心,却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眼下的她,想要复仇就只能这么去做。
但很显然,并不是出门就能遇到高手。
银白的月光落下,在灰白色的石板路上,反射出令人心安的柔白光晕。
走了半天的李莹莹有些累了,就坐在路边,拿出些干粮就水吞下。
枯坐半夜,她的心里一直在幻想,若是此时路上来人,必定会将她掳走。
夜逐渐深了,她疲惫的小身躯也无力再支撑,倒在冰冷的石板上就睡着了。
大约到了黎明时分,有几辆车从她身边经过,看到偎依在路边的女孩,却都没有停下来做什么。
这几辆车要在日出之前赶到乔羽城,若是晚了时间,城门守卫就不准他们进城了。
在大车经过之时,车轮滚动的声音,也将沉睡之中的李莹莹唤醒了。
她撑起半边身子,望着远去的大铁箱子,脑袋有些转过不来。
天还未亮,她又再次踏上了漫无目的的旅程。
如此经历了三日。
清晨,李莹莹终于在地平线上,看到了一座城市的模样。
她不知道自己进了城后,迎接她的会是什么遭遇,但她回首望去,宽阔的石板路,她却觉得自己已无路可退。
犹豫的情绪只在她心里升起片刻,便被决然所掩盖。
然而就在这个时刻,石板路右侧却传来了一阵喊打喊杀的声音。
寂静的清晨里,这阵声音分外的惊人。
李莹莹听出了一个称呼:“流寇!”
驱使着她离开家乡的仇恨,瞬间就湮灭了她此刻所有的理智。
她抓紧了用来支撑走路的木棍,抬腿就往声音所在冲了过去。
此时此刻,她已完全忘了自己不会武功,也不会法术,即便跑过去,也打不过凶悍的流寇。
但她还是去了,跑起来的速度,比她记忆中的任何一次都要快。
当她越过石板路旁的小山丘,看到两伙人正打在一起时,她捏紧了手里的木棍,片刻没停地冲向了最近的一个壮汉。
那汉子,上半身披着兽皮,下半身用布简单围着,浑身都是污垢和刀疤,手里一把锈迹斑斑的钢刀,只是一眼就让李莹莹认定了,他绝对是个流寇。
壮汉正在交手的两个青年男子,都是相同款式的青灰色麻布衣服,使用的武器也是刀,但没有锈迹,能看出来他们对武器很爱护。
此时,三个人的三把刀正在角力,李莹莹的突然一棍子落下,立即就把那壮汉打懵了。
乡野村姑的手劲儿,虽说比不上从小练武的大家子弟,却也不是软脚虾一样。
这一棍下去,凶悍的壮汉便连连后退了三步。
等他回过头来想看是谁打他时,那两把与他角力的钢刀,已经刺进了他的胸口。
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幕,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旁边正在打斗的其他人。
但很快,凶悍的流寇和守护财物的护卫们,便再次交上手来。
死了一个悍匪,并未缩短护卫与他们的武力差距。
只是眨眼的功夫,好几个护卫就被流寇砍伤,血流如注。
手里握着木棍的李莹莹,在打了一闷棍后,也愣在了原地。
她看着躺在地上不停流血的壮汉,双手不停地颤抖。
第一次辅助杀人的复杂情绪,在她的心里不停地翻滚,令她全身剧烈颤抖,呼吸急促,手足无力,但她的五指还是死死地握住了棍子。
十三岁的孩子,根本无法理解自己心中的情绪,也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在颤抖。
不知是何原因,流寇们明明就在她附近打架,却没有一个人来找她麻烦。
等她回过神来时,护卫们已经全员带伤,有几人已经倒地不起。
反观九名脏兮兮的流寇,他们身上也有些损伤,却都是轻伤,此刻依然生龙活虎,仿佛能将眼前的所有人都生吞活剥了。
眼见着凶悍的流寇就要杀死护卫,夺走他们的生命和几箱子财物,一个体型肥硕的身影,突然从天而降。
在其落地的刹那间,九名流寇全部化作了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