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一杯满满的水,她仰着头,咕咚咕咚就喝个精光,一连三杯。
放下杯子,挽澜正坐在她对面,眼神不太友好。
知道他要说什么,时予抿着嘴,讨好地笑了笑:
“我知道了,下次我一定一定保护好自己,绝对不会像这一次这么莽撞,不让你们担心,这次就饶了我吧!”
小心翼翼观察着挽澜的黑脸,她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算起来,跟在她身边最久的,当属挽澜,他们彼此熟悉到对方皱个眉,也晓得是要表达什么意思。
想着想着,时予不可避免惦记上了上一世的挽澜。
为了找到解救容不尘的法子,她可以说是几乎疯魔,一次次深入禁地,一次次修炼禁术,他一直陪在她身边。
到最后啊,多次受到禁术反噬的挽澜啊,就那样悄无声息地陷入沉睡。
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他可以不用跟着她接触禁术,也就不会一睡不醒,只可惜,他也是个傻的,偏他还总是不承认。
也不知道,某天苏醒过来的挽澜,找不到她了,心里得有多失落。
“真的?”
挽澜满脸不相信,他都还没说话呢,这疯女人怎么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难道,她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无语白了心事尽显脸上的少年一眼,时予立了三只杯子,边倒水边看了眼四周。
“容不尘呢?”
她记得容不尘是同她一起来的,怎么不见他的身影啊?
“什么容不尘?他有来吗?”
挽澜抢先钟离鄈一步,端起时予倒的第一杯水。
“没来?”
时予疑惑,亲手将水推到钟离鄈面前,没注意到面前变了脸色的挽澜。
钟离鄈瞅了他一眼,满脸笑意,温和道谢。
“呵!”
挽澜怎么看都觉得这男的笑得一脸欠揍,不满地哼了一声,气得他赶紧喝光杯中水,递到时予面前。
“我还要喝!”
说话的同时,他微抬下巴,挑衅地望着钟离鄈。
“你没手?”
时予没注意到他们俩之间的针锋相对,嘴上虽然说着嫌弃的话,但她还是提壶续水。
“你倒的才是最好喝的!”
挽澜语气欢快,眼里尽是炫耀之色。
却不想,听到这话的时予愈发嫌弃,忍不住抖了一下,想要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
“你怎么了?精神不正常?癫了?”
“哦,对了,之前你说,清风岭上接连发现精气尽亡的妖?”
挽澜捧着水,点点头。
钟离鄈和时予对视一眼,心里只觉得沉甸甸的。
“他也遇见了,现在想来,大概率就是他了。”
“黑衣人?”
聪明的挽澜一下子就跟上她的思路。
时予点点头,接着说:
“现在他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未来有点棘手,他太会躲藏了!”
语气沉重,旁边两人都没有接话,也十分清楚她说的很对。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他来就杀,见招拆招,你们也要时刻警惕着,这玩意儿是个难缠又狡诈的,大家务必小心在小心。
等颜宇休息几天,我们就去钟灵山。”
“钟灵山?”
异口同声的两人,对视一眼后,各自移开视线。
“是。”
时予眯着眼,脸色不大好看。
钟灵山,那个令她不敢踏足的地方,她必须要去。
毕竟,她要尽快做好一切准备,防范于未然,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同一时刻,藏身于仓虚山的澄光,听到钟离谦的好消息,他露出变态十足的笑。
“清风岭吗?”
“正好,也该去讨回利息了。”
容不尘本是跟着时予一起去到了清风岭,只不过半路上,来自红袖的信件,成功挡住了他的脚步。
在落后时予一步,亲眼见到她安全落地,他这才悄无声息撤退。
一道昕长的身影出现,红袖还在不知疲倦地翻看着古籍。
“尊上!”
见到高大的容不尘,她欣喜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连忙迎上去,带着他去查看铁笼里毫无变化的“实验者”。
伸出手去,放出一缕神识,静默片刻,容不尘的眸色暗沉。
红袖说的没错,果然还是毫无收获。
“尊上,属下在想,是不是时予她体质特殊,乃是四洲独一份,因此不需要太多灵丹妙药,而只是一个契机,就可以实现转变。”
她一遍遍翻看对时予的详情记载,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名堂,那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低头沉思片刻,容不尘摩挲着指尖,垂下的长睫,掩盖住他眼里的情绪。
“好生调养着他们身体,确保对他们身体无害后,抹去这一段记忆,放了。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启唇安排着接下来的事,他转而看向了案桌上关于时予的记载。
看来,渊荒还得再去一趟了。
红袖在一旁瞪大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是容不尘的命令。
“尊上,这就结束了?万一后年还有机会呢?”
这大半年来,他们四处寻找绝佳药材,大批大批砸下去,现在居然叫停,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对,你接下来,着力查找她,尤其是在来紫栏宫的前一年,事无巨细,全都查个明白。”
虽然不甘心,但她还是低头领命。
“辛苦了。”
红袖没吭声,沉默起身,转身去拿冰封起来的药材。
“会有那一天的。”
容不尘沉稳嗓音响起:
“不会放弃的。”
“好,红袖愿追随尊上。”
只要是为了那一天,即使是死,她红袖都会穷尽毕生,全身心追随容不尘。
一束明亮的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尘埃飞扬,刚好照到容不尘肩膀。
他往前走了一步,微仰着头,直视那束光。
“容不尘,答应我,不要杀戮,不要鲜血,好不好”。
光线刺眼,晕眩间,似乎又见血色弥漫,一片凄惨里,一道纤细的身影跪坐在地。
她侧过半张脸,染血的脸,泣血的眼睛,哀求着对他说。
合上眼,地牢里的阴风,吹动容不尘腰间系着的素色流苏,是一整个的寂寥。
伸出手去,接触到温暖的阳光。
那日的阳光为什么没有这么暖人呢?
没有杀戮,没有鲜血的世外桃源,从来都不是一个两个人的诉求,而是万千个魔族共同的心愿。
他创建魔域,不光是要给受尽鄙夷打压的魔族一个栖身之地,更是想要给他们一个安生的、永久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