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副所朋友王勇在中班窗口处提醒了我一下自己找人帮忙干活的风险,我才知道我一开始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看守所和外面不一样。
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这里面关着的本就是一些在生活中犯了法的人。虽然大多数人的本性是好的,但谁也不知道看似思维很正常的一个人,在有了一定机会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做法。当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长时间的被关在号子里,那种来自空间的压抑和对未来的担忧很容易让他的心理发生变化,甚至有所扭曲。在这种压抑和扭曲下,谁都无法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想法,这也就是号子里不管白天和黑夜只要是睡觉就肯定有两个人站班看着的原因。
我很感谢我的副所朋友及时的给了我提醒,让我知道了其中的利害所在。看似是一件好事,但如果自己不多想想其中的利害关系,就可能带来让自己后悔不已的结果。我想起了一句古人说的话: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句话能一直流传至今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经过我的副所朋友的提醒,我深深地体会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除了冲动以外,还没有大局观。自己往往只能看到事情好的一面,但却总是看不到在这好的一面后面所隐藏的坏的另一面。
严所等到我走回小院子后,就关上了铁门。
在进了号子里后,众人都看到我走了回来,纷纷和我打着招呼,比以前表现的都更热情。
“黑哥,我回来了!”
我和号长打着招呼
“过来坐这儿吃吧!”
号长说了一声,我答应一声就走回去端上自己的饭盆过来,本想坐在二铺旁边端着吃饭,但感觉不太得劲,就把饭盆放在通铺上,蹲着吃了起来。
“眼镜,一会儿把你的铺位往前挪,以后就挨着老杨!”
号长一边吃饭一边对我说道,原先我在号子里的铺位是挨着棍子,棍子前面是六子,然后前面才是三铺老杨。因为我在号子里的存在比较特殊,没人敢欺负,自己感觉也挺好的,所以对自己到底是睡在哪里,都感觉无所谓,就对号长说道:
“黑哥,我听你的!不过哪里都行,无所谓的!”
“早应该把你调到前面来了,只是开始是有大镣在,后来邢飞又进来了,所以一直就没给你调!”
我知道号长的意思,大镣的位置在号子里是固定的,就是号长的中间位置。我刚进了号子的时候,大镣对我很是照顾,而且我还担负着照料大镣的任务,所以号长就没动我的位置,就挨着大镣睡。在大镣走后,我也适应了这个号子里的生活,号长可能也觉得调不调都一样,就一直没给我动。
后来邢飞又被关进了我们号子,刘x就成了挨着邢飞睡的人,但刘x因为害怕当时的邢飞,有点不敢睡在那里,而且刘x的位置还不能调,就只好让我继续睡在原来的位置,等于是陪着刘x,起着给他壮胆儿的作用。现在,刘x已经适应了邢飞的存在,也不再害怕,我给刘x壮胆的作用也就不大了。再加上今天郑所安排给我的任务,这算是整个看守所内‘破天荒’的一件事,号长可能觉得应该到了给我调位置的时候。
“行,那我就挨着老杨睡了!”
我接受了号长的安排,号长的话在号子里是必须听的,我也不能因为这个搞特殊,而且这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越往前的铺位,留着的空位就越大,睡的也就越舒服。让自己睡得更舒服点的事,我不会拒绝的。
旁边的棍子在听到我接受了号长的安排后,放下还没吃完饭的饭盆
“哥,我帮你搬被子!”
棍子说了一声,就急急忙忙的上了通铺给我去搬被子。
六子也放下饭盆上了通铺,边上通铺边和我说道:
“哥,我给你找张厚褥子铺上”
说完就从通铺上向靠近厕所放着空闲被褥的地方走去。
看着俩人急急忙忙的样子,我没有说什么,继续吃着饭。在号子里,这种事情很正常,如果你在号子里有地位,或者让别人觉得你有用的话,总会有人帮你做事情,称之为‘溜须拍马’也可以。我虽然不太会做这种‘溜须拍马’的事情,也不太习惯接受别人对我这样做。
但我知道在号子里的客气或者拒绝别人的这种‘好意’,往往不是好事情,有时候反而会让这人觉得你看不起他,会‘记恨’你。
人就是这么奇怪,特别在号子里,当你失去了自由,丢掉了尊严以后,就剩下‘赤L裸’的本性了!
棍子把他和六子的被子搬走后,六子也找了一张看着厚一点的褥子给我铺在了原来的褥子上面,俩人很快就帮我换完了铺位,然后高高兴兴地继续吃着饭。
刘x听到号长要给我换铺位后,原本平静的脸色变换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又平静下来,他也已经适应了号子里的生活,而且平时在号子里和六子棍子也能玩到一起,所以对于我换位置的事情刘x也能接受。
在我们正在吃饭的时候,新调进来的老张慢慢地走了过来,站在我旁边,我有点奇怪的看了一眼老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老张站好后和号长说道:
“老大,我想让眼睛帮我一个忙?”
“帮忙?什么忙?”
号长显然对于老张的这种做法有点不高兴
“有机会的话想让眼镜给我闺女带句话。”
老张继续说道,号长听了后咽下嘴里的吃的,不高兴地说道:
“老张,你能调进这个号子是老大(赵老大)的面子,进来后没给你‘新人’的优待已经够不错了!还想‘蹬鼻子上脸’?”
‘二黑子’听到号长的话音不对,‘腾’的一下站起了身,推了老张一把后骂道:
“咋了,连规矩也不懂了?要不教教你规矩?”
老张被推了一下后,脸色有点不好看,毕竟是当过国营厂子领导的人,平时习惯了别人的尊重,可能在原先的号子也没这样被人对待过。
‘二黑子’看到老张变了脸色,更加不高兴,正要想再推他一把,不过老张很快就又向号长说了一句话
“老大,我能上货!”
“能上什么货?”
号长问道,‘二黑子’也站着等着老张的回答。老张想了想,可能也知道这个号子里不缺烟这种硬通货,就低声说道:
“钱!”
听了老张说的话后,号长来了点兴趣,摆了摆手让‘二黑子’先别管
“那等你上了货再说吧!”
老张听到后,看着我,我看到他看我了,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向号长点了点头,示意我听号长的。号长在号子里的地位和权威不能受到挑衅,而且这个老张也确实做的有点不合适,想找我帮忙,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而是要先和号长说。直接和我说的话,我可能不会为难他,就答应了他的请求,现在好了,先过号长这一关再说吧。
我继续吃着饭,没有理睬站着的老张,号长也没再管他,吃着饭。
老张站着想了想后,蹲下身子,脱掉一只鞋(看守所内穿着的都是那种布鞋,有的看守所穿的应该是拖鞋),然后从鞋里掏出了一张叠着的一百元钱,递向号长。
“老大,这个给你!”
号长其实早看到老张掏出的钱,不过脸上并没有露出当初‘二黑子’拿出钱时高兴的表情,只是示意了一下,让老张把钱放在通铺上就行。
我突然想明白了,老张为什么想让我帮他带话,却要跟号长先说的原因。老张不能不说是当过领导的人,脑子里想的东西比普通人要多。
老张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给号长上‘票子’,和号长先说,就能起到‘一石二鸟’的作用,既给号长上了‘钱’,以后在号子里的日能好过点,又希望号长能在拿到票子后让我帮他带话。老张可能担心我不会帮他的忙,怕直接和我说会被拒绝,所以才趁着我和号长在一起的时候,想把两件事一起办了。
不过,老张可能有点想多了!
“你和眼镜商量吧,眼镜同意就行!”
号长对老张客气了点,说道。
老张听了后犹豫着没说是什么事,我猜想他让我带的话可能不想让别人知道,就站起身,端着饭盆走到了小院子里。小院子里只有魏子一个人在蹲着吃饭,我就对魏子说了声:
“魏子,回里面吃去吧。”
魏子听到后,没敢多说什么就站起身急忙走了回去。
魏子走后小院子里就只剩下我和老张了。
“说吧,老张,要带什么话?”
老张这才开口向我说了他想让我带的话
“想让你帮我告诉我闺女我挺好的,不用担心......”
我觉得这句话并不是老张真正想让我带的话,就又问他:
“就这个?”
“不是,还有一句......”
老张有点犹豫着,一时并没有说出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