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筝自然盼望着丈夫能早日归来,这样聚少离多的日子哪里感觉像是一家人。
宋明竹生日,她早早地给裴家送了帖子,邀请妹妹为她祝寿。
明筝拿着那张请帖看了半日,然后和跟前的何娘子说:“你去准备一份礼物送到胡家去。”
何娘子有些诧异地问:“夫人您不去啊?”
“医馆的事多,我走不开。”
“可是夫人,那胡太太到底是您亲姐姐,胡大人现在又升迁了,您不露面的话会不会不大好?”
在何娘子的好心建议下,明筝却说:“他们胡大人升迁了又与我何甘,我也犯不着去巴结她。我知道您是一片好心,只是有些事你也不大明白,去吧,按照我说的去办。”
蒋娘子暗暗地朝何娘子摆手,何娘子打住了下面的话。
回头蒋娘子安慰明筝道:“这何嫂子是经事的老人了,今天却犯起了糊涂。夫人也不必气恼,想要巴结您的人多着去了,也不必理会这些小事。”
“在他们的心中我本来就是个冷酷自私自利的人,做恶人太简单。不防恶人做到底。”
蒋娘子笑道:“夫人您最是心慈,您哪里是恶人。您要是恶人的话,我也不会在此和您说话了。我们祖孙可都是得了您的庇护,还有那半夏,桐兴那些差点没命的孩子们,您本就心慈也心软。”
“心慈手软终究成不了什么大事。他们也惯会拿伦理道德来压人。”这是明筝苦恼的地方。
蒋娘子又说:“夫人您没有对不起谁,前面宋家出事的时候,要不是夫人您支撑着谁会知道成什么样。”
“宋家的事我也没出到什么力,现在就这么一个弟弟但愿他能有点出息,也不枉他往日对我好了一场。”
两人聊了一番,珍珠过来向明筝回禀说:“夫人,宫里来人了,说要见您。”
“快请到花厅上落座。”
明筝整理了番衣衫,这才急急忙忙地赶往花厅,来的是两个尚宫,明筝瞧着面生,不像是皇后跟前的人。她按下了心中的疑惑,这才上前招呼:“两位嬷嬷一路辛苦了。”
“乡君,太后宣您入宫。”
原来是太后宣召,她不敢不从连忙答应了。
其中一个尚宫又说:“乡君最好还是准备一下,太后近来身子欠安,打算让乡君入宫陪伴几日。”
这是让她入宫给太后看病?太后跟前有两位专门的御医,还有服侍的医女,有专门的药房,哪里用得上她。她心中满是疑惑,但还是让人收拾东西准备入宫去。
明筝入宫被允许可以带一位侍女,明筝便带了半夏。
半夏得知这事后异常的激动,不住地向明筝求证:“夫人真的要带我入宫吗?”
“我骗你做什么,以往都是珍珠陪我去,这次你跟在旁边,一定要谨记我教你的话。”
半夏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也会陪着夫人入宫去陪伴太后,几年前她还是那个爹娘嫌弃的可怜虫。跟着夫人后,她的天地仿佛都变得更加广阔起来了。
半夏心情异常地激动,她简单地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裳然后就去了明筝那里。
明筝带了半夏一道坐车去了皇宫。
太后见到二人后还算喜欢:“我已经让人给你备下屋子了。怎么没把外孙带进来?”
“他小,怕吵着太后您。”
太后笑说:“怎么会呢,有个孩子在身边我也觉得热闹些。来人……”
太后喊这一声,立马就有内侍到了跟前,太后吩咐道:“去公主府将咱大外孙接进来,母子怎么能分离呢。”
明筝也不敢阻扰。
太后精神比起往日显得略差一些,如今明筝来了,她便拉了明筝去礼佛。
她入宫就是为了给太后作伴,太后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主打一个配合。
太后跪在佛前一面击磬,一面诵经。明筝也跟着一道跪拜。
日子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候萧老夫人还在,她跟在萧老夫人一道礼佛。那时候她还小,萧老夫人想看看她的定性如何,跟着礼佛有时候就是半天功夫。她也能忍受下来。
礼完佛,用了素点心。就有御医进来给太后把脉。太后也没让明筝回避,明筝就陪在身边。
“娘娘今日饮食可好些呢?”
“依旧不怎样,早上吃了半碗饭,到了这会儿都觉得还不怎么克化。老了,不中用了。”
御医忙道:“太后娘娘快别这样,臣开给您的大山楂丸也该吃起来,您也别怕麻烦。”
等到那御医走后,太后才向明筝抱怨:“这些人实在是讨厌,每天都被这些人给控制着,吃什么不能吃什么竟一点都不自由,你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样的病患明筝以前见了不知多少,她掩面笑道:“可是对大夫来说,愿意配合的病人才是好病人。”
“我忘了你也是个大夫。你入宫这几日来给我治病,我放李亮他们几天假。”
“怕不合适吧,这与礼不和。”
“你都给皇后治病了,难道还不能为我治病,皇后还在跟前夸赞你来着,说你医术了得。”太后这样的人物不怎么能听进别人的劝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因为太后一句话,明筝就暂时负责起了太后几日的饮食药饵。她做事仔细认真,又会给人排忧解难。太后没有不满意的。
回头太后还和身边的医女道;“你们俩应该向乡君多学学。”
御医的用药明筝也不敢随便调整,只能做些药膳之类的为太后调养脾胃。明筝比较有耐心,会哄着太后多少吃一些,身体好些的时候她会建议太后去院子里散散步。午后也不让太后睡太久的时间。
有了细心的陪伴和精细的调养,太后的身体和精神都明显好了不少。
转眼间五六日过去了,太后与明筝道:“我知道你在我这里住着也不痛快,你陪了我这几日,我很高兴,外孙在跟前也乖巧懂事,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你们母子俩回家去吧。”
这几日对明筝过得小心谨慎,生怕做错什么,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得知可以回家,她心下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临走前太后又给了明筝母子俩一番赏赐,让他们娘俩风风光光地回了裴家。
入宫这么几天,明筝倒是提心吊胆的,不过半夏和重楼俩却玩得高兴。半夏就惦记着御膳房里做的点心。
“宫里的菜还真是美味啊,只怕以后都没有机会再吃拨霞糕了。”
“就这么爱吃啊,放心,以后总还有机会让你尝尝。”
半夏听了这话很是喜欢忙问:“夫人,您这话当真?”
“真,比银子都真。”
半夏才又喜欢起来。
明筝倒是佩服半夏这个年纪无忧无虑的,能有块糖吃都能乐半天。
一行人回到公主府,明筝刚刚下车,前来迎接的仆妇就向明筝禀道:“夫人,有人要见您。他都连续来了好几日了,今天恰巧您回来了。”
“谁?”
“一位自称叫裴安的人。”
姓裴的,是裴旭以前家里的什么人?不过据说裴家当年都被灭族了,哪里又冒出了裴家人。她点头说:“知道了,你们好生招待着,我这里换身衣裳就过去。”
明筝换了家常便衣,又重新拢了个寻常发髻,来不及休息便去了那边待客的花厅上。
她刚出现在门口,屋内原本坐着的人就起了身。明筝看去,却见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估摸着比裴旭还大几岁的样子。
明筝一出现,那人便上前来与明筝行礼:“请五婶儿安。”
一来就称呼明筝为婶儿,明筝大惑不解,心道您看上去比我还老几岁,我如何当得了你婶儿。
明筝招呼那人坐下后,才与那人道:“这几日里都在宫里,并不知您的到来,疏忽之处还请见谅。”
裴安连忙奉承道:“五婶儿您贵人事多,是晚辈不请自来,给您添麻烦了。”
明筝又说:“我们才来京不久,夫婿又不在京,他对裴家的事不熟悉更别说我了,再有我也年轻,一些事理不着,疏忽的地方还请见谅。”
裴安很是恭谦道:“婶子要料理这么大一个家很是不易,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了不得了。”
“裴家现在还有些什么人?”
裴安便向明筝说道:“当初因为三房叔公的事出来,三房里的人基本没了,咱们这一房因为是偏支也没受到太大的影响。不过后来父亲害怕,还是举家搬出了京城,到了房县去避祸。后来打听到朝廷对叔公的事给平了反,又说五叔还在,所以才连日赶往京城。可惜父母因为年迈已经病故几年,未能跟着晚辈一道入京。”
明筝点点头说:“既然裴家还有其他人便好,不过你要见裴旭的话他不在京,如今还在外面打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裴安见明筝如此说,忙道:“晚辈厚着脸皮找上门来不是为了求见五叔一面,而是……”他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脸渐渐地红了,然后才又说:“咱们这一支比起其他房本来就根基浅,这些年在房县避祸也没有攒下多少家当,父母相继离世,那点家里就全搭进去了,这里跋山涉水来京,还是借的钱,就想着来投奔五叔、五婶儿。叔不在家,就盼着婶儿能给指条明路,也不求兴旺发达,能活日子就行。”
原来是来投奔他们家的,明筝略想了想说:“你今年多大年纪呢?”
“禀五婶,晚辈今年虚岁三十三了。”
“都会些什么啊?”
至少得打听清楚有什么能耐才敢安排。
裴安说:“在房县的时候做过些小本买卖,可惜经营不善也没攒下什么家底。”
“算账会吧?”
“自然会。”
“读写都没问题?”
“是!”
明筝想了想说:“铺子上那边目前不需要人,要不您再问问别处?”
裴安听了明筝这样的话,他显得有些慌张,立马给明筝跪下了:“婶儿,您千万要看顾看顾下侄儿啊。侄儿不进铺子,只要您答应,侄儿进来为您打扫院子也成,什么粗活都能做。只求婶儿能给指条路 ,再找不到合适的事,咱们一家三口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明筝心道既然能写会算,不去当个账房,做什么粗活啊。可惜医馆里现有的账房做得好好的,她又不能现把人给开了给裴安腾位置。
明筝仔细斟酌了一回才说:“你去帮我管理田庄吧,行不行?”
“晚辈之前没有过相关的经验,怕误了婶儿的大事。”
“也不要你做什么,田庄上空屋子有几间,你们一家好歹有个住处,我再给你拨几块地,只要稍微勤快些,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上。然后再帮我照管着地里的庄稼,调停一下佃户的矛盾,帮忙发一下种子嫩苗什么的就行。”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顿了。
那裴安听后自己斟酌了一番,最后才道:“我可以带了儿子住庄上,要不让媳妇儿进来服侍您吧。”
“你们一家三口不在一处?”
“在不在一起也没那么重要。媳妇儿之前也在大户人家里做过帮佣,针线很不错,让内她进来伺候婶儿,也是咱们的福气。”
明筝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
“不必了,这边家里人口本来就多,处处都不缺人,既然是你媳妇儿,还是让她在你跟前,给你煮饭洗衣裳也好。”
这样的结果裴安似乎不怎么满意,不过也没说拒绝的话,出去前与明筝行了个礼就告了退。
他一走,蒋娘子就在跟前与明筝道:“这位大爷瞧着很不满意。您进宫第二日他就找到家里来了,每天都要在此等候您差不多半个时辰,实在见你不回来才走,心确实实诚。”
“突然来了这么大一个人,让我给安排,我能怎么办。他裴家还有些什么亲戚我也没问过他。这人到底是不是裴家人也不清楚。这事先这样吧,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说。”
蒋娘子笑着答应:“好。”
晚些时候,珍珠带了一封书信进来。
明筝接过后,她还和珍珠说:“正好他写信回来了,等我回信的时候我好好地问问他裴家还有些什么人。”
然而等明筝拆开信看的时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裴旭写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