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筝换好了衣服，依旧来到了这边屋子。她一出现，所有的女眷都围了过来，各种七嘴八舌问长问短的，明筝对于应酬本来就疏忽，现在被这些人扯着问东问西，她险些应付不过来。
    这些人中只有沈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落在最后面，也始终不怎么说话。
    明筝陪着她们说笑了一会儿，后来时候不早，那些人也就一起一起地散了，唯独沈菀还没走。
    明筝也才注意到了她。
    “沈姑娘，你和周大人的婚期选定了没有？”
    “回禀王妃，还在让人算日子。”
    “定下来一定要说一声，需要帮忙的也说，到时候我派人过去帮忙。”
    “多谢王妃的好意。”
    “没事，我们家和周大人渊源不浅，早就认识几十年了，以前就来往密切。之前周家家大业大，人口也多，县主还在的时候更是兴盛热闹。只是县主一走，他们兄弟分了家，好些人不在京城了，所以也没多少来往。之前周大人他侄女，周六姑娘和我还算要好，可惜她丈夫外派了，我也好些年没有见过她，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倒是之前听大人提过那么一嘴，说他侄女过得还行，侄女婿也是个忠厚的人。”
    “那便好。”
    明筝又想起初次去周家做客，见到的那个性格开朗的少女，还有从树影下走出的翩翩少年郎。没想到一转眼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还真是光阴似箭啊。那时候她还困在和萧闰棠那桩荒唐的婚姻中，没想到现在重楼都这么大了。
    “以后有什么难处就上家里开，和我开口，我会尽量帮你。”
    “多谢王妃。”
    “咱们两家也无需这么客气。当初要不是周大人的话，现在哪里还有齐王府。”周大人对明筝而言，是救命恩人的存在。
    过了两日，周缮和沈菀的吉期就请下来了。定在了四月初八，眼下正月二十一，距离婚期很近了。
    周缮依旧是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裴氏夫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已经成了定局，裴旭和明筝也只有祝福的份了。
    “我知道有些人家选了日子后，备婚都有一两年的时间，少则也有大半年的样子，眼下没几个月了，会不会太赶了一些？”明筝有些担忧。
    周缮说：“不会，两家现在也没什么长辈了，好些仪式都免了，到时候正日子那天请了宋大夫过去给咱们当全福人，帮咱们铺床就行。到时候再让重楼去滚滚床就足够了。”
    “你小子……真是让我不知说你什么好，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也不好再阻拦你，要不然我就成了坏人了，你成了家，好好地过日子，你母亲在地下也是知道的。”裴旭俨然一副当家人的语气，不过周缮并不讨厌。
    “只怕接下来还得麻烦宋大夫抽时间陪她去打首饰，选衣料，虽然聘礼免了，但这些衣裳首饰还是不能少。”
    “成，不就是逛街么，小事一桩。”明筝也乐在其中。
    周缮是个大方的人，虽然不能风光大半，但他也将毕生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他给了沈菀五百两的银票，让沈菀想买什么就买，不够再问他要。
    有了周缮的钱，沈菀再也不是穷人了，手里变得阔绰起来。
    如月也跟着有了好日子过，她心里美滋滋道：“听说周大人不大善于经营，这些年就靠着些俸禄，当初周家几兄弟分家的时候也没落到什么好处，没想到大人还是有些本事，出手也挺大方的。”
    “他在皇城司盘踞这些年，要是会钻营些，不至于才现在这些，他又是个没个成算的，我看根本就不像过日子的人。”沈菀似乎并不是那么高兴，反而话还有些嫌弃。
    过了没几日，沈菀便上门来主动约明筝去逛街。
    之前明筝可是答应过周缮，所以沈菀找到她时，她一点都没有推辞。
    “今天是去银楼还是去布庄？”
    “去布庄吧，喜服定做工期本来就长，早早地定下来才好，要不然只怕到时候赶不上。”
    明筝心想是那么回事，她让沈菀和自己乘了一辆车。
    “王妃最近还忙吗？”
    “忙啊。每天那么多的病人，我不去的话，他们会更忙。”
    沈菀便有些歉意：“真是抱歉，打扰到您了。”
    “没事，我之前答应过周大人的事就一定会办到的。”
    沈菀对周缮以前的事比较感兴趣，因此也变着法向明筝打听。
    “周大人他之前可说过什么亲？有没有什么相好的？在外面可养过女人？”
    明筝听着眼睛都圆了，有些哭笑不得的说：“你是不相信他吗？”
    “也不是不相信，他和您不是老乡么，对他以前的事自然是很熟悉。说实话以周大人的条件，要想找个女人什么的很容易。”
    明筝这一刻明白了沈菀的不安，她笑着宽慰：“周大人洁身自好，不会乱搞男女关系，你应该放心。”
    “啊？他之前是一点都没这方面的事？”
    “我知道的是没有的。他是个很好的人，你跟了他肯定不会受苦。”
    沈菀听了这话不由得低了头去。
    明筝瞧见她这样，便当她是害羞。
    “你可有中意布庄？”
    沈菀说：“我记得有一家钟记布庄的料子多，花色也多，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明筝自然都听沈菀的安排。
    钟记布庄在一条有些偏僻的巷子里，明筝还真找到这家铺子。不过因为名声响亮，即使是偏僻少人的地方，那铺子的生意也不错。前来看货的都是些达官显贵之流。
    马车在街口就停下了，明筝和沈菀一道进入了那条巷子。
    一个拐角处果然看见了钟记布庄的招牌。铺子里人来人往的，伙计们忙着招呼生意。
    明筝和沈菀俩进店后，也有伙计立马赶着来招呼：“两位太太想要裁什么衣裳？”
    沈菀便道：“我要做喜服，将你们这里的好料子拿出来吧。”
    伙计见状忙道：“那得请二位进内室先喝杯茶，小的再让人将布料抱来太太们自己挑选。”
    沈菀和明筝去了布庄的后院，这边也是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她们俩被安排进了一间小巧的内室。跟前服侍的是两个年纪稍长的妇人，热情地为她们添茶，为她们拿果子。
    等到沈菀要的布料送上来之后，明筝看去，虽然只有一种正红，可是料子花样就很繁多。
    她对衣料没多大研究，连个绢和缎都分不太清楚。如今见了这些料子，猛一看还以为都一样。
    沈菀则兴致勃勃地将那些料子一一拿起来在自己身上比划，接着又不断地问明筝的意思。
    “这匹妆花缎好不好？”
    明筝见那缎子上织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正是民间大婚时的喜庆图案，选这一款是一点差错不会有。料子做工到颜色都很正。
    “这匹很好。”
    不过沈菀似乎并不是太喜欢，立马放下了这一匹，又去选另一种紵丝的，料子更轻薄，花纹只是要低调一些。
    明筝虽然也会给些建议，但显然沈菀并不听她的，她很有主见的样子也让明筝知道她今天过来是多余的，因此后面也不提供什么意见了，任由沈菀自己挑选。
    沈菀看了好几匹料子，要么这里不喜欢，要么哪里不满意，竟然没有看上一匹。
    “你们店里就这些吗？”
    “太太，这些全是咱们店里最好的料子了。”
    “就这些啊？”沈菀毕竟是见过大富贵的人，见过那些稀世的宝贝。如今再见了这些俗物，顿时就觉得没意思。
    明筝见她脸色女便知道沈菀没选上，忙说：“要不咱们去别处看看。”
    沈菀点头道：“咱们再去别处瞧瞧。”
    两人缓步出了这边的内室，朝外面走去，之前陪伴她们的妇人连忙追上来，又热情地向两人介绍：“两位太太，咱们这里还有别的好料子，请二位再回去好生挑选挑选吧。”
    沈菀有些不乐意，她说：“我还没嫁人呢，就一口一个太太地喊着，真是晦气。”
    妇人有些傻眼，跟前这个女子看上去年纪实在不小了，她们怎么看走了眼？
    沈菀有些不快地跟着明筝出了铺子，她和明筝说：“如今这些做工都不行，还是以前的那些东西实在。记得当初太后收着一匹料子那才好。又轻薄，花纹又艳丽，夏天穿着清爽，织得密实，颜色也多，而且也鲜艳。当初太后赏了贵妃一匹，贵妃做了一条折子裙，在阳光的照耀下，裙子上的花朵就像活过来一般，上面还捻了金线，闪着金光那才好看。只可惜，这样的好料子我只见过一次，就再没看见了。王妃您在宫中必定是见过不少的好东西吧？”
    明筝对这些本来就不怎么在意，她道：“我倒也没有留意这些。”
    “真的么，那实在可惜了。还想着有这样稀世名贵的好料子拿来做了嫁衣，那才是好看。”
    两人正说着，就在此刻，宋明筝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一下天，却赫然看见一个花盆正要朝地面砸来，她的反应还算敏捷，当时用力地拉了一把，迅速地躲过了那个花盆的袭击。就在她们刚迈出去一两步的样子，就听见身后传来啪的一声重响。花盆就落在了她们身后，摔成了几块。
    明筝惊出一身汗来，要是她没抬头看那一眼，花盆就正中了她的脑门，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沈菀见此情形当时就吓呆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惊慌失措地拉着明筝说：“王妃，咱们，咱们差点就被砸死了。”
    明筝也惊魂未定，她抬头看向了二楼上的那个木窗，心想她真是倒霉。
    沈菀大概是受了惊吓，心里很害怕，一个劲地催促明筝：“王妃，咱们赶紧走吧，这里偏僻了些，实在让人害怕。”
    “好。”明筝答应着。
    两人虚惊一场，幸好都没有受伤。
    明筝说：“以后少来这些位置偏僻的地方了，有风险。”
    “是。”
    匆匆回到家，明筝想起那一幕依旧有些后怕，当时她走在靠里的位置，那时候花盆就在头顶，要不是那时候鬼使神差地朝上看一眼的话，只怕脑袋当场就开了花。
    也因为这件突发事件让明筝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晚上裴旭到家时，她就和裴旭说起了此事。
    裴旭听后也跟着紧张起来：“你没受伤吧？”
    明筝摇头说：“没有，也幸好我看了那一眼，也幸好我反应快，不然的话只怕今天凶多吉少。”
    “以后出门多叫几个人跟着你，务必要把涂敏给带上，没事的话别乱跑。”裴旭担心之前那些躲在看不见地方的坏人对明筝使坏。
    明筝忙说：“可是废帝一党不是彻底铲除了么，还能有什么危险？我的身份外面人又不知道。”
    “废帝之流确实清理了，可是还有老四他们，还有孟家，我担心这是有人故意制造的。”
    “不可能吧，这里面不确定因素太多了，不见得就会成功的。”很显然要真故意设局的话，也没成功。
    这事的发生也给裴旭提了个醒，这些日子他有些松散，竟忘了家人的安危，看样子是得好好地留意起来。
    这一晚两人都睡得不踏实。隔日一早，裴旭在去上早朝前便叫来了涂敏，让涂敏去调查昨天发生的事。不然总感觉如鲠在喉，他也寝食难安。
    明筝虽然也没睡好，但她每天都有要做的事，也不好整天呆在家中，一早依旧去了医馆那边忙碌。
    家里就剩下了庞氏带着远志，章太太也会过来陪庞氏解闷。这天沈菀倒没有来裴家露面。
    明筝忙活了大半天回来后，裴旭也没到家，涂敏则来回了话。
    “禀王妃，昨日那件事已经查明了。”
    “哦，是王爷让你去查的？你查到什么呢？”
    “那是一场意外，那个老婆婆自己说昨日在给花浇水的时候，一时失手差点酿成了大祸。涉事的人还说要当面给您磕头赔礼。”
    明筝一听，她说：“磕头赔礼就算了，回头你替我好好地教训他几句，让他以后注意点儿，别把花盆放在窗台上，尤其是有行人会经过的窗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