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裴旭的政策很快就奏了效。
    孟家生意受阻，又有仇家寻事，内忧外患。
    当朝廷下决心要惩治谁的时候，能有一百种办法。要瓦解孟家的势力本来也不算太难的事。不过孟家在东边深耕这些年，想要连根拔起，以至于彻底铲除需要费些精力罢了。
    中秋前，有几处提防势力前来归降。对于前来归降的人裴旭可是给足了待遇。根据能力大小，安排相应的官位，又在京中给安置宅院，给一定的田产、地产。
    裴旭这一招连明筝都感到佩服。
    “寻常看你挺温和的一个人，没想到也有些手段和本事的。将这些人的家属弄到京城来，就相当于把人质交到了咱们手上，他们在外为官的，哪里还敢轻举妄动。”
    “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心慈手软的话怎么能行。”他现在是执掌天下的摄政王，坐在这个位置必须要有大局观。
    明筝道：“到底是做大事的，没点胸怀确实不行。我呢，就适合给人看病，照顾一下家里。”
    裴旭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处。咱们的家你照管得很好，这样我也才放心去做别的事。”
    中秋前几日，蒋逸夫便收拾了东西准备入场考试。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努力了好些年，如今势在必得。
    蒋娘子亲自去送孙子进的贡院，回来后整天魂不守舍寝食难安。满脑子都想的是孙子怎样了。
    明筝还笑着安慰了她几句：“逸夫这次不管考得怎样，像他这个年纪能迈进秋闱的考场就很不容易了。这群孩子中就看他是个读书的苗子。您老很快就要享福了。”
    蒋娘子心里还是没底，她笑答：“多谢王妃吉言。”
    “他是个上进的好孩子，不管将来怎样都会有出路的。”明筝倒是有意想要帮他们一把，不过蒋逸夫书读得不错，是个有灵性的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武举也和秋闱同一天开始的。裴旭说现在是各行各业都需要新鲜血液的时候，也鼓励这些青年走出来报效朝廷。今年选拔的名额大大增加了。裴旭希望这些新鲜血液的涌入能大大改变眼下的一些困局。
    中秋这天来临的时候，明筝带了重楼入宫和宗室们一起过的节。
    白天元初祭了太庙，告了先灵。到了晚上时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们聚在一处谈天说地。不过元初看上去变得老沉了许多。明筝心想一个孩子的成长可真是快啊。重楼明明比元初小不了多少，每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也让明筝头疼。
    元初朝明筝走了来，他张口就问：“婶娘，为何不带章妹妹入宫？”
    明筝被问住了，她愣了一下才说：“你章妹妹现在搬出去住了，我也几天没有见着她，这次是宗室们的聚会，所以没带她来。陛下要是想见她了，改日我带她来给陛下请安。”
    “好，婶娘可别忘记了。”元初说得极认真。
    回头柔惠郡主就和明筝低语道：“咱陛下是不是相中了章家那个小姑娘？”
    明筝惊了一跳忙说：“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哪里就有了这些心思？陛下当初避难的时候在章家住过，章家对他有照顾，必定是那时候就结成了玩伴，一时没见会想念也正常。”总感觉这番说辞是在拼命找补，明筝自己都没底气了。
    柔惠郡主笑道：“别以为他们还小，其实现在这些孩子聪明得很，一个个地鬼精灵。咱陛下年纪其实也不小了，前儿我还听人说要给陛下选妃来着。现在皇室血脉单薄，陛下也该早日开枝散叶才好。”
    明筝心里一惊暗道元初十一二岁身体都没长成，说什么开枝散叶不是在害人家么。
    夜色渐浓，一轮又大又亮的圆月渐渐地从太掖池上升上了天空。明筝和一群宗妇们在大观楼上赏月。底下的伶人们弹着悠长的琵琶，还有歌姬在吟唱着《春江花月夜》的诗篇。
    夜色如此醉人，不过当下明筝却没了赏月的心情。
    回家的路上裴旭没有和明筝乘一辆马车，倒是重楼挨在她身边。
    帘子放下来后，重楼就迫不及待地问明筝：“阿娘，陛下是不是问章家妹妹的事？”
    “嗯，有这么回事。”
    “陛下让人不喜欢。”
    “你这话从何而来？”
    “他每次自己和章家妹妹玩，不要我和他们一处玩，他仗着自己是皇帝就霸占着章家妹妹，我心里很不痛快。”
    儿子的话更是让明筝惊讶不已，她忙道：“他是皇帝，你是臣子，你就不能让着他一点儿么？”
    “为什么要我让，我很喜欢章家妹妹，还想和她过一辈子来着，就算是陛下我也不会让出去的。”
    这些话更让明筝三观震碎。她轻轻地拧了重楼脸，义正言辞地说道：“你才多大来着，就说出这样的话，你懂什么叫喜欢吗？你懂喜欢这两个字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吗？轻飘飘地就说出这两个字来就是不负责。”
    “娘还是把我当小孩子看待，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我就是喜欢章韵蓉嘛，想要娶她当老婆，就像您和爹爹那样地过一辈子。”
    得了，儿子的话更是让明筝头疼。
    到了家，明筝阴沉着一张脸。裴旭见了他有些不解，不知是谁惹了她。
    等到人已散去，夫妻俩归房的时候，明筝才没忍住向裴旭抱怨。
    “这下好了，一个陛下，一个你儿子，全都围着章家那个小姑娘转。你猜重楼今天和我说什么呢？”
    裴旭笑着说：“莫非是说想要娶人家小姑娘？”
    明筝道：“到底是父子，他想的是什么你倒明白。”很快她又捶着裴旭的胸膛道：“他小小年纪哪里懂得这样，是不是你教的？”
    裴旭一脸的委屈，忙说：“你冤枉我，我现在这么忙，每天和你们也说不上几句话，哪里顾得上这些儿女小心思，我哪有时间去教这些。”
    “最好不是你。要不然他小小年纪就起了这些心思怎么了得。”
    裴旭见她一副天天塌下来的样子，不免劝阻说：“你也别太烦恼了。重楼现在是个半大的小孩了，对哪个小姑娘上心也很正常。章家那个小姑娘长得玉雪可爱，小男孩儿们围着她转也正常。”
    “这里刚冒了个苗头，以后怎么办啊？”明筝担心将来闹出什么事来。
    裴旭说：“现在两家没有住在一起，重楼又在宫中伴读，能有几时见面。过一阵子兴许就好了，你也别太担心。倘或真闹得过了，你不如就给他们定下吧，再过几年成亲也使得。”
    明筝听后有些着急：“可是陛下也看上了人家小姑娘，你说该让我怎么办？叫我偏了谁？”
    裴旭却极认真地和她说：“说来陛下确实到了选妃的年纪。皇后的人选尤为重要，章家嘛……实力太不够。内阁的人和他提起这事，说要给陛下选一门合适的亲事。皇后的娘家必定要有些实力背景才行，陛下现在毕竟还是太单薄了些。有了妻族的帮衬，他将来也才能更顺利。我中意东乡伯家的那个女孩儿，听闻比陛下要年长两岁，听闻是个女诸葛，书读得很好，模样也端正。咱们的首辅却推荐自家的侄女。还有一些其他的人选，一时也难以定下。”
    明筝听裴旭认真地和她分析，这一刻让明筝深刻地感受道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要担负起多大的责任。
    “章韵蓉够不够当皇后呢？”明筝突然问了这一句。
    “虽是陛下钟爱，但从各方面来说却是不够的。不过当个其他宠妃没问题。”皇帝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明筝突然觉得裴旭他们这些人太残酷，给皇帝选妃立后也不问问皇帝本人的意思。就算当了皇帝坐了江山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当事人们毕竟都还小，就算定了人选，要真正地完婚也得等皇帝年满十六了才会举行大婚典礼。
    秋闱结束的当天，蒋娘子就迫不及待地去贡院那边接孙子。
    蒋逸夫看上去倒是从容不迫，蒋娘子在家快要担心死了。好不容易见到了孙子，她将蒋逸夫上下打量了一遍，很是心疼地说：“几天不见，我乖孙都瘦了。”
    蒋逸夫笑道：“哪里瘦了。不过我倒是想念您做的把子肉了。”
    “不就是把子肉么，今天让你吃个够。”蒋娘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祖孙俩欢欢喜喜地回了王府。
    蒋娘子便要亲自动手给孙子做好吃的，哪知今天明筝临走前已经吩咐厨房做几个好菜要为蒋逸夫接风。
    蒋娘子一露面，厨房里的帮工们都在向蒋娘子道喜。
    “蒋嫂子也是混出头了，这个孙子多好啊，以后还会享福的。”
    又有人说：“你们家小龙说不定以后还会给你挣个封诰回来，将来就是正经的官太太了。”
    蒋娘子喜得合不拢嘴，忙道：“借各位吉言，也不指望这孩子有多大出息，平平安安的就行了。”
    晚些时候明筝和裴旭相继回来了，裴旭见到蒋逸夫后还特意问了蒋逸夫考得如何，言谈间蒋逸夫对答如流，裴旭听后很是欣慰，他和蒋娘子笑夸：“你家这个孙子不得了，别看他年纪小，才思敏捷，又有自己的见识。果然年轻啊，脑子就是好用。”
    得了裴旭的夸赞，蒋娘子更是高兴，又给孙子递了个眼色。祖孙俩纷纷就给裴旭夫妇跪下了，明筝忙去搀扶两人，蒋娘子却坚持和孙子一道磕了头，又道：“当初发大水家都没有了，要不是王妃收留咱们祖孙，只怕现在世上已经没了我们了，更别说让小龙上学读书了。今天咱们的一切全仰仗二位的恩典。”
    蒋逸夫也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将来结草衔环才能报得二位的恩情。”
    裴旭伸手将蒋逸夫拉了起来，他道：“这次见你应答得还不错，榜上有名肯定跑不了，明年还有春闱，你好好参加。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你好好地发挥自己的才能，将来好好地做事，就算是对我们俩最大的报答了。”
    蒋逸夫道；“是，多谢王爷赐教。”
    “你这孩子……”裴旭欣慰地笑了。
    明筝趁机又教导重楼要多向蒋逸夫学习，重楼天性有些散漫，心思不怎么用在读书上。为此明筝也烦恼了好一阵。如今在宫中伴读功课她没怎么询问过，重楼这一辈子不管怎么努力应该都无法到达他爹的高度，既然不要求重楼有多么出息，只好寄希望他往后余生做个快乐的人就够了。
    差不多一个月后，蒋逸夫果然榜上有名，而且还是第二名的好成绩。这些上榜人员中，蒋逸夫是最年轻的一个。
    蒋娘子得知这个好消息后，势必要好好地庆贺一番。蒋娘子拿了钱出来买肉买菜，又买了好几坛的好酒，想要为孙子好好次庆贺一番。为此还特意请了萧彦朝。
    萧彦朝算得上是蒋逸夫的启蒙恩师了，萧彦朝得知蒋逸夫取得了如此好的成绩也格外地高兴。
    “这些年我也教过不少的学生，逸夫是这些孩子中最有出息的一个，前途不可限量。”
    “都是侯爷教得好了，要不然他哪里有今天。”蒋娘子对于一切都充满了感激。
    她苦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看见希望了。只是她儿子、儿媳命苦，没能亲眼看见小龙成才。她当祖母的年纪也渐渐大了，不知还能有多少年可活。不过总归来说她是高兴的，蒋家历经了这么几代人，如今总算是出了个读书人。
    蒋娘子出钱，简单的摆了几桌酒席。大家都很给蒋娘子面子，纷纷向她道贺。
    蒋娘子第一次如此痛快。
    明筝笑说：“蒋嫂子今天可真高兴。”
    “那是，比他爹当初娶媳妇儿都要高兴。要是他爹娘能看见这一幕就好了。”蒋娘子又有些伤感。
    章太太也带了韵蓉来赴蒋家的邀约。
    明筝见到韵蓉时，心中有些感慨，暗道小姑娘到底是什么魅魔能惹得元初和重楼俩发痴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