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去反抗啊?”
看着呆呆拿着半成品的婆孙俩,只知道默默垂泪的两人让郝佳佳有些怒其不争。
“算咯,算咯!莫要争论,算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鹿的外婆一边收拾着,一边叹息着。
万鹿呆呆的看向郝佳佳:“佳佳,不能得罪她们,她们都有后台,没关系,只要顺着她们,就没有事。”
气呼呼的郝佳佳气得扭头就走。
吃饭的时候,万鹿找到了江边砸着石头的郝佳佳。
“你别生气了,好嘛,佳佳。”万鹿道歉,她最拿手的就是道歉道歉,除了道歉,她似乎没有其他的能力,自保的能力,自尊的能力,可能太长时间的低声下气,让她的气质都开始发生变化,笑起来都卑微兮兮的。
“万鹿,你要是自己都不能直起腰,别人就不会平等的看你,你不能总是道歉啊!”
万鹿想说什么,却又吞了下去,只是可怜兮兮的再次道歉:“对不起。”
郝佳佳想要再朝着万鹿发火,却被万鹿抱住了手臂,可怜兮兮的摇动:“婆婆做好了饭,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看嘛,她永远都拗不过万鹿可怜的小眼神。
“好吧,再有欺负你,你就去歇斯底里的去抗争,你要让她们知道,你不是可以被欺负的,如果打不过,你就叫我,我坐火车也要来帮你揍死她们!”郝佳佳握着拳头,给万鹿看,“打她们的眼眶,打她们的下巴,打这里很疼……”
万鹿怯怯的看,又笑出来:“好。”她永远只会软绵绵的说一声好。
场景在飞快的变化
应该是万鹿高二上学期的时候,她开开心心的来接万鹿,见面她开开心心的一把抱住郝佳佳的胳膊,羞涩的笑。
“佳佳,我们换班主任了,据说还是高薪聘来的优秀老师,教课好棒,我不懂的地方,他都能教会,他,跟你一个姓,我听说他跟你一个姓的时候,我就觉得好亲切咧。”她叽叽喳喳的,很开心的样子,然而,郝佳佳还是从她的脸上的颧骨处,还是看到了青斑。
“怎么会有青斑?”其实万鹿的那个班主任,她一点都不想关注,她只想知道为什么自己闺蜜的脸上和胳膊上都有不同的青斑和伤口。
万鹿又怯又不好意思的笑了出来:“骑车时摔了一跤!”
郝佳佳狐疑的看她:“是真的假的,不会是有人在欺负你吧?”
万鹿笑着摇头:“没有呢。”
她的关注点还在那个新调来的班主任身上:“我们郝老师,也跟你一个地方来的呢,他提过盛开的琼花,像个小盘子一样中间站满了小人儿,十分可爱,我记得你也这么形容过呢。我看到他就会很亲切,因为我总是能想到你,佳佳。”
万鹿十分可爱的抱着郝佳佳的胳膊,叽叽喳喳的,甚至一边还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油腻腻的鸡块。
“我,我知道你要来,就从食堂里打了块鸡块,我最喜欢咱们食堂的鸡块,你也尝尝。”
她催促着郝佳佳吃,她就是这样,从来不提自己身处环境有多恶劣,也从来不提她那时其实在食堂舍不得吃这些,每天都是一勺免费菜汤泡着二两白米饭。
郝佳佳笑了笑把鸡块掰了一半,两个人在路口就这么一口口吃下去,彼此露出傻笑。
其实她是想说,这次来,是因为她的父母不可调和的关系,已经闹到快要离婚了,而外市调来的优秀教师,其实就是她的爸爸,她跟她的爸爸其实根本从来就不熟悉,从小到大,父女相见的时间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不过,她压根从来也不在意,因为她的世界,从来也不要依靠任何人,就算是父母,也无所谓,她们不喜欢她,她也就能独立的爱自己。
她有最好的朋友就够了。
她有万鹿就可以了。
只要万鹿像现在这么快乐,她就快乐。
然而,下一刻,她便远远看到,在小平房前,被人压在脚下,哭得小心翼翼的万鹿,她气得要命,她冲过去,同对方厮打在一起。
她高高举起了石头,砸在了对方的头上,一时间鲜血爆出,对方的眉骨被砸断了,尖锐的哭叫声,撕破了寂静傍晚的空气。
“万鹿,你不要怕,你到我身后来。”从来没有想过,霸凌人的人竟然会这么嚣张,甚至能够寻到对方的住所,用长辈用学业,用各种方式去威胁对方。
“万鹿,你去给我把她的头砸烂,要不然,我就让你们不得好过!”对方尖锐的声音,又尖细又难听。
万鹿哭着摇头,拼命的拉扯郝佳佳,再次妥协:“佳佳,佳佳,不要打了。你让她们出气好嘛,出了气就没事情了。”
岂有此理,一瞬间,郝佳佳的怒气再次被点燃。
最后的结果,是所有人都在警局相会。对方的父母有点背景,女儿眉骨被砸断,气得要命,扬言要搞死将一切都担下的郝佳佳,万鹿哭得像个泪人,跪在那里求对方宽恕。
“你要是再求,我就把你外婆关进去。”对方恶劣的恐吓万鹿。
万鹿看向自己像是心脏病要发作的外婆,浑身哆嗦。
“你帮我们指认你这个打人的朋友,我们现在就让你外婆出去,你看你外婆,再多留一刻,怕是要心脏病发,老人家不能被恐吓的,何必为了坏朋友,让老人受罪呢?”
恩威并施,万鹿纠结的哭得抽搐。
然而外婆在下一刻面色都要变化。
她不能再拖,最终她做了证人,证明郝佳佳逞凶主动出手打人。
她羞愧的要死,但是外婆的情形一下子都不能拖,她暗戳戳的去作证,暗戳戳的扶着外婆从后门逃走,对,就是逃走,一路上,她的心疼到不行,她竟然出卖了最好的朋友,一个为了她出头,拼命将她护在身后的闺蜜。
她可能要永远失去这个挚友了。
她一想到这里,心如刀割,但是外婆的病一刻不能治疗。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朋友,脾气刚烈,在对方污蔑之下,在警局众人拉扯之下,依然一拳打在了对方眼睛上,再次将对方的眼睛打出了青色的圈。
郝佳佳放声大笑,就算是拘留又怎么样,她一刻都不能受委屈。
半小时后,已经几年没有团聚的家人,一起齐聚在了警局。
“不好意思,我家佳佳她有神经病的,她情绪不好控制的,对不起对不起。”那是第一次,她从自己的妈妈嘴里,听到了对她的评价。
一个神经病,是了,很久以前,她妈妈骂她的时候就用上了这三个字。在今后的日子里,一遍遍由怒骂到确认,不是么?
她已经两年没有见到的父亲,也匆匆赶来了。
甚至对方一眼就认出,恭恭敬敬的叫:“郝老师,怎么是你。”
她的父亲羞愤欲死,一巴掌打过去,被她一把抓住手。
“你凭什么打我?”郝佳佳不服气一把挥落打来的嘴巴,她不服气,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公平公正的处理这件事?她从小到大,力气就大,拦截之下,郝父也不敢再动作,只是气得要命,指着郝母骂。
“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小孩?你羞愧不羞愧?”他气得骂。
郝母据理力争:“你在外面做优秀教师对伐,自己的老婆小孩就丢在那里不管,活该,你女儿跟你一样就是个神经病。”
“为什么她会逃课在这里打架?你做母亲的怎么管的?”郝父毫不犹豫一个嘴巴甩过去。
一对教师夫妻,居然在警局扭打在了一起。
像是个最难堪的闹剧一样,事情的最终以郝母骂骂咧咧地拎着她回去为终结。
嘈杂的火车站,在母亲一句一句的神经病的怒骂中,她始终昂首挺胸,然而当她隔着人群,看到了满脸都是泪水的万鹿时,终于还是落下了眼泪。
怯懦的万鹿甚至不敢上前,只是躲在人群后面小声的哭泣。
郝母顺着自己女儿的视线看到了万鹿,气得探身破口大骂:“你离我家佳佳远点,没家教的东西,你就知道带坏我女儿,你看看她,现在就像个神经病……”
她没有骂的完,因为郝佳佳拧开了矿泉水瓶,将一瓶矿泉水全部倒在了她的头上。
“妈,咱们都像神经病,少说两句吧,回家咱们一起吃药,现在别骂我的朋友。”郝佳佳并不理会郝母。
火车就要开动,透过车窗,郝佳佳看向月台上的万鹿。
万鹿羞惭万分,流着泪看向郝佳佳,她出卖了郝佳佳,害她父母吵架,害她被妈妈训斥。
万鹿连上前道歉的勇气都没有。
汽笛鸣起,火车就要启动。
她追着火车走了几步,或许这就是她同郝佳佳的最后一面吧,她泪流满面,甚至不敢看玻璃窗后的郝佳佳。
然而下一刻,她惊诧地站住了脚。
因为她分明看见,在车窗后面,郝佳佳同她正在带着笑挥着手,她的嘴型一遍遍的在说着同样一句话。
她跟着喃喃的说了出来:不怪你,我们还是好朋友。
那一瞬间,她哭着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挥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