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飞把她和妹妹都逼到了绝境。
她本来就是急躁脾气，心里又憋着气，办事效率极高。
定了一套里外两间的门面房，她自己动手粉刷。在淘宝上找了家落地店，六百块钱就吊好了石膏天花板。产品陈列柜美容床桌子凳子一律线上店解决，三天时间就把完整的框架搭了起来。
把能借的能租的仪器设备也拉了回来，再把产品一上，就可以开门营业了。
就在这时候，钱用光了。
要想开业，至少要进一个小系列的产品样品把门店装点起来，最少还需要一万块。
曹小飞把通讯录重新翻开抄在一张纸上，像做保险的一样挨个打了一圈电话，算上口头答应的也凑不出五千块钱来。
迫不得已，最后一个电话打给妹妹——曹小隼。
“哎，记不记得前两天答应姐姐的事？”
“答应的啥事啊？”小隼装糊涂。
“你吃清淡些，年纪轻轻记性这么差呢？答应帮我借钱的啊，五千块是不是？我这店都已经租起，不进货我卖啥？姐要开的是美容店，不是按摩店你晓得不？”
“给点时间我想办法！”小隼有些无奈。
“岁月不等人哪二小姐！抓紧点哈。还有，你跟人家借钱的时候，比如说想借一千，就跟人家说两千，然后人家还还价就是一千了。不要傻乎乎地直接说一千，万一人家有两千呢？”
……
一个电话打这么长时间，小隼知道姐姐有多急了。
问题是，钱哪来呢？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只想起来一个人，孟欣。可是上班没有多长时间，怎么开这个口呢？曹小隼在心里编了一百个理由，等她开口跟孟欣说事儿的时候，一条都没想起来。
孟欣去给客户送货，过来开发票。
开好后看了一眼，指着公章说：“不对，不是让你把这类都开到欧力药店吗？怎么还是开到美力医疗名下呢？”
小隼急忙解释道：“欧力药店的发票额度太小，大额的还没申请下来，要过段时间才能开。”
孟欣说：“那你要加快点进度，不要误事。”1
“哎——”小隼答应了一声。
孟欣拿了发票往外走，小隼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了出来。
孟欣上车发动了马达，扭头看到小隼还站在车窗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把车窗摇下来，问道：“你有事对吧？”
小隼把心一横，吞吞吐吐地说：“我知道我的要求可能有点过分，可是又没有别的办法。就是，我可不可以先预支一些工资呀？”
孟欣爽快地问道：“要多少？”
小隼突然想起姐姐的教导，小声问道：“要一万行不行呢？”
孟欣一愣：“你要这么多钱干吗？”
小隼鬼使神差地说道：“我姐姐失恋了。”
孟欣恍然大悟，随口问道：“也是去克拉克吗？花总有vip卡用不用得上？”
小隼连忙摆手说：“不是的不是的。我姐姐想开家美容院，就是前店后院那种，她做美容督导好多年了，一定能赚钱的。”
小隼心里这个窘啊。亏得孟欣也敢想，这姐妹两个都是啥品位？排着队进克拉克做人流？
孟欣歪着脑袋看小隼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嘴角多了几分笑容。
等她说完，孟欣不慌不忙地说：“预支是不行的。”
小隼脸上出现的失望比天上的一片云彩刮过还要快。
看着小隼脸上的失落要掉在地上了，孟欣这才说：“不过我可以先拿给你。”
“呀，那太感谢啦！”小隼欢喜得险些跳起来，两只大眼眯成了一条缝。
眼见着曹小隼粉嫩的小脸上阴阴晴晴地变幻，很像一个小女孩在一根哈根达斯跟前的表演，孟欣心中快乐非常。
无论是口是心非的前妻陈亚，还是久经沙场且心中有大苦的花裴，都没有面前这个小女生这种发自内心的洁净表情，就像小雨打在荷花上，那朵粉白的荷花开心地吐露出芬芳。
小隼哪里知道孟欣在心里给自己作画，连着鞠了几个躬，嘴里的“谢谢”像连珠炮一样发射个不停。
孟欣下车转过车头过来拉了她一把说：“有点太客气了。可是要还的，慢慢还。”
“一定的，一定的……”曹小隼忙不迭地应承道。
孟欣突然想起件事儿来，问道：“你说你姐以前是做美容督导的吗？我刚好有个事儿跟这个有关，我方不方便去拜访她一下？”
曹小隼连忙说：“方便，不知道有多方便呢。”
孟欣摆了摆头说：“那上车走吧？”
曹小隼吃惊地瞪大了眼：“现在吗？”
孟欣大笑着让她快上车：“你都知道我是北方人了，性子急。”
小隼飞快地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想想这是花总经常坐的位置，不由得心里美滋滋的。
再又想想，这里很多人都坐，自己只是除花总以外的那些人中的其中一个，又很惶惑，又很失落。
还好孟欣不知道她心里这么多算盘在打，有一句没一句的聊，有说有笑的，全没把她当成店员。
这可能是工程师的通病，老板也常见，工人也常见，经常把工人当老板，有时又相反。
小隼就努力跟他搭，也不知道搭得对不对，只知道搭得心里很美。遥想着几个月以前那辆宝马车上，暗自感叹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本就不远，下午三四点钟又不塞车，很快就到了曹小飞那个美容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