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不要搞得阎队长不在了，你就好像我们的话事人一样！”俊阎罗乐呵呵道：“你入门也没有比我早几天吧？别在我面前装大哥啊！要我看，咱俩地位可差不多。”

    “哪怕只比你早一天，我也是大哥啊，必须要听我的！”哭阎罗一脸骄傲。

    “扯淡！”俊阎罗啐了一口，“真出了什么事，别指望我会躲在你的身后……我肯定会和你一起扛的！”

    他顿了顿，又说：“不如咱俩一起保护树阎罗，他入门最晚了，算是个小弟弟。”

    “这个可以！”哭阎罗笑着点了点头。

    “不用！”树阎罗的眼圈有些发红，他知道今晚过后，自己就要回归龙门商会了，实在不想欠这两个人的人情。

    哪怕只是虚拟的、口头上的、并不存在的人情，也不想欠。

    “得得得，又一个硬汉！”哭阎罗误解了他的意思，笑着说道：“不用我俩保护是吧？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行不？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咱哥几个一起解决，肯定没有过不去的坎儿！阎队长虽然不在了，咱们依然是最要好的兄弟，依然是名震江湖、所向披靡的五殿阎罗！”

    哭阎罗语气铿锵，第一个伸出手来。

    “咱们是永远的好兄弟！”俊阎罗也伸出手，叠在哭阎罗的手上。

    “……”树阎罗的心中如刀割一般，但也只能慢慢伸出手去，叠在了俊阎罗的手上。

    自始至终，他恨的一直都是笑阎罗，和哭阎罗、俊阎罗其实没有什么恩怨；哪怕知道自己卧底的身份，这时候也有点绷不住，一颗心像是油煎火烤。

    三只手叠在一起，像是一座稳稳当当的山，不惧怕外界任何的风雨和洪流。

    “嘿嘿嘿，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必须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哭阎罗笑靥如花。

    “那当然啦！阎队长看着咱仨呢，谁要说谎，谁就不得好死！”俊阎罗一脸得意。

    “……一辈子的好兄弟！”树阎罗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知道自己迟早背叛这两个人，内心之中自然充满了愧疚和痛苦，“无间地狱”这四个字算是展现得淋漓尽致了。

    “哈哈哈，不至于啊，这就哭上了？”哭阎罗却以为他是感动了，当即伸出手臂，将二人紧紧抱住，口中喃喃地说：“阎队长不在了，我用生命发誓，我会护着你们的，我一定会护着你们的……”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高声喝道：“易大川和宋渔来了！”

    “噼里啪啦……”

    像是突然煮沸的饺子，整个孙家大院里登时乱了套，有人往屋子里跑，有人往外面跑，喧哗声、大喊声、谩骂声、惊呼声连成一片。

    哭阎罗、俊阎罗、树阎罗当然第一时间奔向门外。

    来到孙家的大院门口，除了镇守在这里的两个石狮子外，正德商会的其他高手也都到了，大家一字排开，恶狠狠地瞪着马路对面。

    孙坚站在众人身后，同样面色凝重地看着对面。

    “踏踏踏”的脚步声响起，赵黄河听到动静，也带着他的三个徒弟出来了。

    “赵先生！”看到他，像是看到救星，孙坚呼了口气：“易大川和宋渔一起来了！”

    “嗯，看到了，交给我！”赵黄河点点头，同样面色复杂地看向对面。

    ……

    马路对面，十多辆车零零散散，一大群手持刀棍的人站成一片，打头的自然就是我和易大川了。

    “宋渔，你好大胆，真的来了！”孙坚力喝一声，眼神中是满满的不屑。

    “那肯定啊，以为和你闹着玩呐！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我笑呵呵的，抽出一支甩棍，又往嘴巴里叼了一支烟，做出一副打算大开杀戒的模样来。

    “宋渔，又见面了！”赵黄河眯着眼睛沉沉说道。

    “哦，是老赵啊！”我假装才发现他，一脸意外地说：“你不是华章商会的嘛，怎么给正德商会当起狗来了？咋了，卢百万不要你啦？”

    “呵呵，别说正德商会，只要是能杀你，丐帮我都要撑一把！”赵黄河咧嘴笑了。

    “那不行。”易大川接过话茬，粗声粗气地说：“宋渔是我朋友，也是我邀请来玉门的……谁想杀他，就要先杀了我！哥们，你说这话之前，最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这是玉门，不是你们大理！”

    二人虽然没见过面，但彼此都知道对方，毕竟“绝顶高手”放眼全国也没几个。

    “易家主！”赵黄河高声喝道：“我不想和你作对，但既然站在孙家这边了……待会儿只能领教下你的本事了！”

    “行啊，我也想看看传说中的华章商会第一高手到底什么水平！”易大川摩拳擦掌，同时转头低声对我说道：“我俩要打起来，短时间肯定分不出高下！你得想办法了，否则要拿下孙坚就困难了。”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往前走了几步，从兜里摸出手机，又打开一段视频。

    “赵黄河，你看看这是谁！”我将手机举在空中，高声喝道。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的手机看来，就见视频里面是个被五花大绑的青年。

    宫泽眼尖，第一个认了出来：“是四师弟！”

    视频里的确就是段航，这时候的他面色惊恐，不断地尖叫着：“师父救我！师父救我！”

    这个视频果然刺激到了赵黄河的神经，他咬着牙：“段航在你那里？！”

    “那肯定啊，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我哪舍得杀了啊？”这句话一语双关，我是真不舍得杀段航，但在赵黄河的耳中听来无疑是在威胁。

    “……宋渔！”赵黄河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之前从大理退出来后，向影仍旧利用她的情报系统，暗中观测赵黄河的动静，发现他并不知道段航杀了白润杰的事情，只以为这个四徒弟只是失踪了，还在苦苦搜索、寻找。

    既然如此，用段航胁迫赵黄河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所以在出发前，我就给段航打了电话，让他给自己拍上这样一段视频发来。

    段航也趁机要价，说这是帮我的第二个忙。

    我说没有问题。

    于是身在南方的段航就发来了这样一段视频，他既然铁了心退出华章商会，也就无所谓骗不骗赵黄河了。

    这样的视频一拿出手，赵黄河果然怒了，大声问道：“宋渔，你到底想干嘛？有能耐别使这些阴招！”

    “不干嘛。”我将手机收起，淡淡地道：“你先撤了，今天的事和你无关……否则的话，我现在就让人杀了段航！”

    赵黄河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最终还是心疼徒弟，只能转头说道：“孙总，不好意思，我得撤了。”

    “不能啊赵先生！”孙坚一听就急了，“你要是走了的话，正德商会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赵黄河摇摇头，又转头冲我道：“宋渔，等你这里完了，咱俩聊聊段航的事！”

    “可以！”我点点头。

    赵黄河当即转身就走，宫泽、罗根、江豪立刻跟上，很快就离开了孙家的大门口。

    “赵先生！赵先生！”孙坚彻底急了眼，身子都开始发起抖来。

    没有笑阎罗，他们肯定是肯定挡不住的。

    “哈哈哈……孙坚，你也有今天啊！”易大川兴奋极了，当即迅速朝对面冲了过去，一众易家的人也如狂风骤雨一般呼啸而上。

    我也手持甩棍大步流星地冲过去，龙门商会的人虽然只来了我一个，但也要尽自己的一份能力嘛。

    易家的人也都一拥而上，唯独孙坚转头就往院子里跑。

    这是对的。

    他是正德商会的二当家，老龙头孙翻江的独生子，哪能亲自参与这种战斗，当然是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这个时候的他保住命最重要！

    “俊阎罗、树阎罗，你俩保护孙总，我去拦住易大川！”哭阎罗则冲在了人群中的第一个。

    “少来！刚才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要装大哥、逞英雄，现在不是你耍帅的时候！”俊阎罗怒气冲冲，紧随其后。

    不知怎么回事，树阎罗也本能地跟了上去。

    “哈哈哈……好啊，好啊，那咱兄弟三个一起力扛易大川！”哭阎罗大笑着，笑声十分豪迈，在混乱的马路上显得尤为刺耳。

    但他还没笑完，就听“嗤”的一声传来。

    不知什么时候，易大川已经来到他的身前，轻轻一刀便割破了他的喉管，大量鲜血顿时喷溅而出。

    “呃……呃……”哭阎罗捂着不断冒血的喉咙，最终还是没有撑住，“咣当”一声倒在地上。

    “啊……”俊阎罗见状，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地扑上去。

    “噗噗噗——”易大川一不做二不休，又在俊阎罗胸前狠狠捅了几刀。

    这位长相和性格都有点阴柔的俊阎罗很快也倒在了血泊中，正好和哭阎罗头对着头，二人一起断了气息。

    ——再次感慨一句，不愧是西北的小城，就是够劲，就是够狠！

    看到这幕的树阎罗崩溃了，疯狗一样地扑向易大川，打算血战到底。

    易大川却根本没和他打，轻飘飘就绕开了他，口中还嘟囔着了一句：“有病啊，不是自己人吗，别太入戏了啊……”

    是的，行动之前，我和易大川就说了树阎罗的事情，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动这个人！

    不光是易大川，易家的其他人也都知道，纷纷绕开了树阎罗的身形，一起朝孙家的大院冲了过去，并且已经和正德商会的诸多高手大战起来。

    树阎罗如遭雷劈，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慢慢清醒下来，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使命。

    但他还是低下头去，看向了哭阎罗和俊阎罗的尸体。

    二人一起躺在血泊之中，已经断气身亡，身体力行地完成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使命。

    树阎罗知道自己该归队了，他是龙门商会的人，不是正德商会的人。

    但他还是忍不住慢慢地蹲下身去，扑在哭阎罗和俊阎罗的身上大声哭嚎起来，只是周围的混战声太嘈杂、太刺耳，根本没有人注意他。

    除了我。

    这是我兄弟，我怎么可能不注意？

    看到树阎罗扑在地上嚎啕大哭，我急急忙忙地扑过去问他：“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树阎罗抬起头来，他的年纪其实也不小了，有三十多岁，是标准的中年人，但这时候一张脸上满是泪痕，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宋董……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当卧底了！好痛啊，真的好痛啊！”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泪流满面。

    看看地上已经死去的哭阎罗和俊阎罗，我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因为我也做过卧底。

    当初我伪装成江城，整日游走在宋知书等人的身边，期间怎么可能没有交往过不错的朋友？

    所以我对哭阎罗和俊阎罗虽然没什么感情，但对树阎罗的处境却能感同身受。

    “没事了，都过去了！”我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试图安慰，“回龙门商会吧，那里有你更多的兄弟姐妹！”

    “……好！”树阎罗泪流满面地点点头，“宋董，你去抓孙坚吧……等我这忙完了，就去找你们汇合！”

    “行！”我便站起身来，迅速朝院子里面奔去。

    抓孙坚，的确是我今晚最重要的任务，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拦这个行动，更何况我也能察觉到，树阎罗现在想单独待一会儿。

    等我走了以后，树阎罗擦擦脸上的泪痕，呆呆地看了哭阎罗和俊阎罗的尸体一会儿，才慢慢地站起身来，拖着二人的身体慢慢往院子里走去。

    院里院外均是一片混乱，易家和正德商会正在大战，打得那叫一个如火如荼、杀气腾腾。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树阎罗拖着哭阎罗和树阎罗的尸体走进了院子里，沿途没有任何人打扰他，易家的人不会动他，正德商会的人也不会动他，于是他成了现场最安全的人。

    院中虽然打成了一锅粥，但摆在最中央的灵堂却是安然无恙，最多只是倒了几个花圈而已，供桌、遗照什么的都还稳如泰山。

    无论笑阎罗生前有多遭人恨，但他现在毕竟已经死了，国人的理念就是死者为大，无论这个人生前做了多少恶，只要死了，就一了百了。

    拖着哭阎罗和俊阎罗的尸体，树阎罗来到灵堂之中，将二人的身体放下，接着抬起头来，看向笑阎罗的遗照。

    “我是卧底。”树阎罗认认真真地说：“当初埋伏在你身边，就是为了给项俊报仇……你对我很不错，但我只有他一个大哥……所以，对不起了。现在任务完成，我也要离开了！”

    这番话，不只是对笑阎罗说的，也是对哭阎罗和俊阎罗说的。

    说完以后，他便转身离开，大踏步地往外而去，迎接他来之不易的崭新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