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泽没有回答江吟这个略带调戏的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白衣朗朗如明月,有那么一瞬间,江吟看着时泽的模样,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
“江姑娘……”最后时泽缓缓道:“妖相非我所控,失礼之事,着实道歉,我……”
睡都睡过了,还叫她江姑娘。
江吟嗯了一声,直接打断了时泽的话。
魔向来不喜那些繁节礼教。
北琮山的戒律堂门口立着净明镜,是北琮山第一任戒律堂长老专门搞过来用以证心的仙器。
北琮山弟子在入山的第一天,就被要求背下北琮山八十一条戒律,之后的每一年,弟子都会按要求经过北琮山戒律堂门口的净明镜。
净明镜的特殊之处在于,如若问心有愧,那么照镜者当天晚上就会陷入魇境,心神会被反复折磨。
犯大错者,路过净明镜的时候,净明镜会爆发出明光,用以引起戒律堂的注意。
在之前的每一年,时泽都是北琮山弟子中路过净明镜前最平静的一个,他受的罚最少,夜晚也不会像那些弟子一样被净明镜所创造的梦魇折磨。
今年似乎是他受罚最多的时候。
而且这一次,他注定要受一次净明镜的梦魇了。
净明镜讲究的是一个问心无愧,时泽一生坦荡清明,没有撒过谎,也没有什么隐瞒的事情,所以他从来没有被净明镜盯上过。
但是这次不一样,因为江吟。
他既没做到见魔必诛,也不能说出江吟是魔的事情。
向来冷绝清贵的天山雪狐,第一次在净明镜前垂了眸。
这是今年他第二次来领罚,净明镜爆发出明亮的光,耀眼到把戒律堂的堂主给引出来了。
“你这是——”戒律堂堂主皱眉:“你这犯得什么戒,惹得净明镜这么亮?”
“北琮山戒律第一条和第三条。”时泽跪在戒律堂堂前,微微垂眸,一字一句道。
北琮山第一条,见魔必诛。
北琮山戒律第三条,禁与女子私通。
戒律堂堂主一身黑衣,闻言皱起了眉:“你……”
“那我先问你两个问题。”戒律堂沉下声:“你放过那个魔,是因为你动不了,还是因为你故意放过?”
以时泽的战力,一般的魔,他是可以直接绞杀的。
但是也不排除他会遇到强大的魔,如果是因为对方过于强大,那么第一条时泽也不算犯戒。
这个问题,时泽没有回答。
“还有,那个女子,我想知道是谁。”
时泽安静地跪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仍旧保持沉默。
戒律堂堂主不是第一次见到犯戒的人,和女子私通这件事儿曾经也发生过很多例,但是时泽会这么做,戒律堂堂主是真的没想到。
主要是,他看着时泽,觉得他实在不像是那种会和女子私通的……
“堂主直接罚吧。”时泽淡声道。
“你这是不打算说了?”戒律堂堂主开口:“那你还多加一条欺瞒罪。”
“嗯,我知道。”
戒律堂堂主不是个很喜欢八卦的人,但是这一次他却着实好奇和时泽私通的姑娘是谁了,还有他放走的魔……
遇魔,私通……
戒律堂长老突然意识到什么,开口问道:“和你私通的,是个魔女?”
毕竟魔是最重欲的,也是最会勾引人的。
如果夫子不知道江吟,时泽可能会保持沉默。
但是现在不行,他如果默认了,那么江吟的身份就必然会暴露。
她魔气被封,也做不出什么危害北琮山的事情……
精致的喉结微滚,分明只有两个字,但是说出来却极致的困难,这是时泽第一次撒谎,他的声音难得的有点儿艰涩。
他开口道:“不是。”
戒律堂堂主莫名觉得庆幸。
要是让燕豪天知道他的爱徒被一个魔女给勾搭上了,那估计要炸锅。
北琮山这些戒律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
据说是北琮山第四代掌门曾经爱上了个魔女,但是魔女无心无情,向来只追求一瞬的欲望和欢乐,最后她杀了第四代掌门,还带着一群魔上了北琮山。
差点造成灭门惨案。
后来,下一代掌门登上北琮山主位之后,便增加了这么些戒律,并且要求自此之后,每一代的北琮山弟子都要遵守它们。
“数罪并罚。”戒律堂堂主开口:“你撑得住吗?”
妄渊是专门用来惩罚犯了大错的弟子的,那里阴气浓厚,并且有很多恶兽,被关在那里,灵力就会开始流逝,要是遇到了恶兽,怕是要丢掉半条命。
本来的惩戒是一日,但是时泽破戒多,他又是掌门首徒,定然要罚得多一些,那边是三日。
他能受的住吗?
“可以。”时泽点头,随即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停顿片刻,然后开口:“可以麻烦堂主给我布个结界吗?”
“补个防恶兽进去的结界?”戒律堂堂主开口问道。
毕竟在那儿待上三日,确实够危险的。
“不是。”时泽低声道。
他那细密的鸦睫遮住眸子,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然后,戒律堂堂主听到他缓声道:“我想麻烦堂主布一个防止我出去的结界。”
妄渊本就吸食灵气,再加上这个结界,时泽想,妖相这下……应该不会去找她了吧?
而这一边,江吟先去时泽的住处逛了一圈。
时泽的住处和他的人一样干净,三所木屋半包围着落在山顶,明明已经是仲春,这里的积雪却还没融化,厚厚地盖在木制的屋顶之上。
屋子围绕的空地中间是种着梅花的庭院,深棕色的木制茶几摆在庭院之中,上面还摆着点了墨花的茶具。
而院子门前还有一条溪流,冰还未完全融化。
挺好的环境,江吟逛了一圈,便打算下山。
然而她还没有走上几步,却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强大的灵力压迫。
一道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威严,落在她的耳边。
燕豪天从天而至,开口道:“小丫头,你就是那个能无视我徒弟寒气的人?”
江吟顿下脚步,倒是没有显出多少畏惧,不过,今天她怕是不能去找妖相了。
那个家伙的发情期,还是让他自己受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