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风是柔的,悠悠地从玄武大街的朱红门吹入,打了个转儿穿过堂门,又继续顺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转悠。
魔界对嫁娶这种形式并不看重,或者说,魔界几乎没有嫁娶之事。
魔没有固定的伴侣,只有适合的伴侣。
毕竟双修在魔界算得上主流的修习之术了,越低级的魔越控制不住自己本身的色欲。
“娶我啊……”江吟勾起唇,慢悠悠道:“那要等我回魔界。”
神相眸色暗了暗,指尖微攥,轻声嗯了声,淡淡地抬眸望了一眼不远处树下站着的几人。
那几人接触了时泽淡漠的视线,微微僵了一下,然后纷纷转身。
“走吧。”时泽直接看向江吟,低声道:“这里靠近主街,方便做事。”
江吟站在那里没动,眉眼微挑,魔神收敛魔气的时候看起来非常好相处,眉眼灵动,像极了修仙界的灵修。
她站在那里,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坏点子。
时泽微顿,垂眸看着她:“你……”
“你的原形,长什么样?”江吟和他对视,笑吟吟道。
时泽指尖顿住,他没想到江吟会问这个问题。
良久后,他偏过眸子避开姑娘明晃晃的视线,压低声音:“你会见到的。”
这个问题是江吟临时起意问出的,她其实并不指望得出答案,毕竟他是初生神明,原形露出来的可能性着实小,但她没想到这人……
后面几个弟子虽然转过身了,但是耳朵还是立着偷听的。
江吟知道有人听着,所以进了分部之中的屋子后才继续开口:“你会露原形?”
初生神明出生起就有神格,化形对于他们来说轻而易举,如果江吟没猜错,这家伙化形之后应该就没有再露出过原形了。
让他露出原形这事儿挺有难度的,神相平时连尾巴都不愿意露出,让他露原形更是难上加难……
“会露。”神相合上门,他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除了重伤之外……天山雪狐化形之后会有两次被迫恢复原形的机会。”
这应该算是比较私密的事情了,江吟转眸望着他:“两次?”
“嗯。”时泽从袖间拿出一块石头放在桌上,这种事情对于狐族来说实在有点私密,就像你问他一年有几次发情期一样:“一次是筑巢的时候,还有一次……”
他抿唇,不说话了,耳尖偏红。
“还有一次是什么?”
“别问了。”神相转移话题,伸手拿出一个瓷瓶,里面装着的是习千霜的血。
在他们来京城后,时泽就把习千霜交给了离桑,习千霜的神力太衰微了,这年头世道不安全,她自己也知道如果没有人护着她是活不下去的,所以没有任何挣扎。
血落在小小的石头上,石头爆发出红光,那红光激烈,穿过打开的窗户直直朝着京城最中央的方向而去。
“是皇宫?”江吟偏眸,琥珀色的眸子暴露在阳光下的时候掺杂着一丝暗红:“习千樰在皇宫?”
“目前看是这样的。”时泽收回石头,开口道:“我刚刚问了负责京城安危的弟子了,他们说这段时间京城一直都不太平。”
白衣长袖因为动作而带起微风,神明站在光下,眉眼微垂。
春日的光并不灼人,神明矜贵,眼睫微垂的时候给人一种安静旷远的感觉,遥远又清冷,就像高山之巅最洁白的那一抹雪。
魔神托着腮望着他,觉得自己的眼光着实不错。
当时她登上魔主之位的时候许知羡给她找了那么多个魔界的美男,她不是没有好好看过,但是确实没有合她心意的。
“阿吟。”在她打量他的时候,时泽突然开口。
神相很喜欢叫她的全名,一每一个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都是不紧不慢的,带着一丝沉寂的缱绻。
在外人面前的时候,他守礼,不会叫这种过于亲昵的称呼。
所以他开口的时候,江吟微微怔了一下:“嗯?”
神明站在那里,光影明灭交错,银丝细绣的白衫垂落,细长腰封上似乎绣着的是银狐,有那么一瞬间,神相和妖相好像终于处在了同一个维度。
“等找到习千樰把神力的封印解除之后,就把记忆的封印也解开吧。”他抬眸,眸子和她对视:“把那些你不想让我知道的,我不记得的,都告诉我。”
他要知情权,要知道她隐瞒的那些他们的过去。
江吟瞧着桌面的指尖滞了一下,然后勾唇笑起来:“当然可以。”
“甚至如果你想的话……”江吟指尖在桌面上磨了一圈:“我不介意亲自帮你重温一遍。”
所有私密的爱意,所有在暗无天日之中的私缠疯狂,所有藏匿着的时光,所有诉诸于口和不可言说的事情……
只要他想,她都可以。
这个时候门被敲响,一开始靠着树八卦的那位北琮山弟子推开门,看到江吟后愣住了,然后嘻嘻笑道:“姑娘好啊。”
“我来找一下时师兄,这边有些事需要他处理。”
北琮山的门规森严,能养出这么活泼的弟子还是很少见的,江吟转杯子的手停下,偏眸看了一眼那个弟子。
那个弟子和江吟对视,更是开心了起来:“哎,姑娘,你姓甚名谁,哪个门派的啊?”
那弟子一撩自己的衣衫,极度潇洒地坐在江吟对面,八卦的火焰在眼中熊熊燃烧:“你和我们师兄是怎么认识的啊?”
江吟笑了声:“隐山的,一开始私闯你们藏书阁,被你师兄抓住了。”
那弟子听完以后愣住了:“啊?”
私闯藏书阁?那不是犯了北琮山的戒律吗,那可是要被罚的……
那弟子瞪大了眼睛,十分健谈:“然后呢?你是被师兄……”
他也是在北琮山拜师学艺的,后来因为实力强了才下山到分部,在北琮山的人都知道时泽对戒律这方面的遵守程度。
江吟把桌面上的瓷杯放回原位,魔神漫不经心地垂眸笑道:“然后他出剑了。”
长剑带着霜雪,直接横在了故人的脖子上。
然后染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