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蜀关激战一日夜,堆积的魔物尸块垒得快比城墙高。
直到次日凌晨,晨曦微光刺破云层,魔族死尽,川蜀关一战才终于落下帷幕。
偌大城池上方萦绕着一股散不去的血气。
日光渐盛,金色圣光洒向血迹斑斑的城墙,川蜀关内的黑夜阴影一点点被初升的朝阳驱赶,连同战争阴霾一起,被阳光焚尽。
从第一名黑甲怔怔放下武器,开始欢呼,又开始啜泣后,情绪开始传染,强烈的喜悦和悲伤开始迅速传递。
从城墙上蔓延到城墙下,从外城蔓延到内城。
震天的欢笑和哭喊响彻天地。
劫后余生的黑甲们相互搀扶,看着阳光下累积的尸块,和城墙上已经冷却的同族尸体,垂头掩面,肩膀颤动,一时之间又哭又笑,悲伤不能自已。
喜悦于战争终于获得胜利,悲伤于战友的死去。
似乎不管输赢,战争的结局,永远都不是一件能让人感到纯粹开心的事。
看似人类阵营大获全胜,但师级以下,前来驰援的八团驱魔战士们,或多或少有所损伤。
拥有师级称号的战士,都是至少拥有六阶实力的驭灵师,绝无可能折损在这连一名魔将都没有降临的战争中。
可金凌风是个例外。
他潜伏魔族三年,耗尽保命手段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才全须全尾活着出来,实力尚未完全恢复,就领命去了克利防线,从那头杀到这头。
连续作战数个日夜,几乎耗空他全部体力,灵力无以为继,在空中摇摇欲坠。
金凌风按了按眉心,精神力散开,似乎在寻找什么,忽而眼睛一眯,从空中飞下,精准捕捉到蹲在某处墙头的云喃音。
“你小子,好胆啊,外头打仗还敢往城头上跑?”
他一把拎起云喃音,拎猫崽儿似的坤坤她的胳膊腿,脸上的疲惫被喜悦冲散,“看样子是好透了?身上没留什么暗伤吧?”
雪飞霜惊讶于他的无礼,瞪大了眼:“你怎么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真是没有一点绅士风度!”
“什么?!女孩儿?”金凌风愣愣打量手里拎着的云喃音,“不是,你从哪里看出来这小子是女孩儿的?”
雪飞霜:“她是长头发啊。”
金凌风一噎,垂眸默默打量云喃音那头枯黄干燥刺挠的高马尾,以及身上破破烂烂脏到看不出原色的破披风,最后,眼神游移到对方波澜不惊,满脸冷漠的小脸上。
怀疑一瞬,而后自信一笑:“留长发就一定是女孩子吗?这小子怎么看都是个有些清秀女相的臭小子。”
“金凌风,你什么眼神啊?”光明天使剩余队员飞往内城,空中传来滕思思的声音:“她本就是个女孩儿。”
残留的余音颇为疑惑:“竟然没被药炉焚成灰烬,你这浑身的烂布竟也是六阶以上的防御元器?但是也破烂得不成样子了,我在药炉空间给你留了一套新衣服,怎么没穿呢?”
新衣服?
云喃音茫然的和金凌风对视一眼。
她被人喊出来,走得匆忙,也妹看见啊。
*
川蜀关内的战士们用极快的速度打扫了战场,投入到战后重建工作中。
关内安全,乘坐飞舟匆匆逃命的城内居民又纷纷回来。
战争与和平似乎只隔了七、八个小时的距离。
傍晚时,大街小巷燃起了鞭炮,家家户户贴起了红色避战符,似乎是在驱散战争带来的阴霾。
云喃音独自穿行在城中,时不时仰头打量这异世界的城市。
元素大陆,似乎真是科技与玄幻方面都遥遥领先于自己原本的世界。
建筑和末世之前的现代世界差不多,夜晚降临时,高楼大厦明亮若白日,街上霓虹灯光车水马龙。
乍一看与现代建筑好似并无差别。
但其实更高级一些,建筑以特殊金属浇筑而成,环形构造科幻且大气。
据说里头还镶嵌了空间石,里头空间也许是云喃音无法想象的辽阔。
道路无车,悬浮飞车疾驰天际,云喃音看不懂它们的运行路线。
但是有特殊的交通管制手段,每间隔一段时间,悬浮车会在特定空间停下,等待数十秒后再次行驶。
川蜀之城热闹得,简直不像是一座刚经历过残酷战争的城市。
夜晚八点,热闹得无法言喻。
自由广场上人潮如水,周边奢侈品店灯火通明,美食街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空气中传来一阵浓郁的香辣味道,四处都是热闹的烟火气。
露天烤串,音乐酒吧,街头行为艺术,比比皆是。
这一切太过熟悉,让云喃音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回到现代世界。
广场中心,5d投影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让人身处其中,如临其境。
上头在放类似新闻联播的东西,一位女导播小屏切换了川蜀战场几段小视频,慷慨激昂的解说,少将雪清寒是如何巧使妙计布下奇局,不仅揪出军川蜀关内叛徒,还攻破了赤云漠外的克利防线,人类反攻号角就此吹响,两千年被魔族残害的篇章就此翻篇,人类很快就能驱逐魔族云云。
这玩意儿对外地人来说无比新奇。
云喃音看得目不转睛。
女导播眼含热泪铿锵有力,颇有激励人心的力量,直听得广场上遛弯的老年人热血迸涌大声呼好。
热血老年团气势激昂,整得云喃音都有点按捺不住了。
“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亢奋,特想冲上战场啊?”金凌风突然出现在云喃音身后,嗓音幽幽的,“这是信念光环的作用,可以给人灌注信念,调动人的攻击性,增加某种必胜的决心。”
金凌风用了挺长时间,才消化云喃音是女孩儿这一事实。
云喃音并不在意他在城墙上突然崩溃消失的事情,反而好奇问他:“信念光环是什么?”
“是一种特殊的天赋,辅助增益作用,天生的体制内人员。这种人天生拥有很强的正义感,成年后不是从军就是进灵网官方大楼。”
金凌风随口一道:“你在地下岩城救的那个虎子,他就有信念光环,还同时觉醒了火系元素之力,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此刻还活着,应该已经被联邦收编了。”
提起虎子,云喃音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在这个世界是不是还有个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莽夫弟弟啊?!
她猛然想起,浪了这么久,她该联系桑灵火了。
一扒拉破烂披风的兜兜,哦豁,蒲公英……不是,是风信子,好像早就被她用完了。
她们有没有约好在哪儿碰面啊?
大概,也许,应该,是在川蜀关?
云喃音顿时没了逛街的心情。
金凌风纳闷:“诶不是,你往哪儿去啊?”
“找人,找我弟弟。”云喃音沉默片刻,问他:“川蜀关里有没有什么专用于找人的机构?”
金凌风纳罕:“哟,你还有个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