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你明天要上课了吧?”
“是啊,零哥要早起送我吗?”
“送。”
“太好啦。”小苏笑盈盈地扯着苏子零的手,甩了甩。
从医院出来下了悬窗,在岔路口往家拐的路上,有一棵缀满了黄叶的银杏树,风一吹叶子哗啦啦地飘落。苏子零看着一瓣银杏叶落地,踩上去。“安言,阿九的能力开发到了多少?”
“我知道,我知道,零哥,是百分之十二哦。是不是很厉害?”
“很厉害。”苏子零的脸一下子羞红了。他想到了自己可能连阿九都不如,但没想到现实竟真这么残忍,一点幻想都不留给他。幸亏小苏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姑娘,一个善良的小姑娘是不会反问人家,那你呢?
“王医生有那么神奇吗?他怎么看出来的?”
“你这么说王医生,小心他喋喋不休到你受不了为止。”
“啊?会吗?王医生看起来不是这种人啊。”
“胆敢挑战王医生权威的人,王医生有一百零八种方法让他闭嘴。”
苏子零笑出声来,不知道是在笑安言的说话方式还是想象到了王医生这样做的样子。总之,他突然就笑了。这时,小苏松开牵着两人的手,往前小跑几步,到家了。
“安言,我已经和师父打过招呼了,会尽快过去训练。”苏子零进屋后换好鞋说。
“你决定就好,其实不用那么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我连阿九都不如。”
说到这里,苏子零显得垂头丧气,他的眼睛来回瞄着地板砖上的白色纹路,总之就是不去看安言。
“那你知道在这次之前,阿九有多高吗?”安言突然有些严肃起来。
“多高?”
“百分之五。”
怎么会?苏子零没问出声,但他看向安言,很惊讶,一直紧紧抿着的嘴巴都张开了一条缝。
“你以为百分之十很低吗?”
“啊?”安言知道他是百分之十?
“阿九刚刚拜师的时候,师兄就带他去过王医生那里。这次,王医生把你的结果告诉我了,也告诉了你哥。”
“我哥?”
“嗯。好了,这不是着急的事,你上楼去休息下吧,做好饭叫你。”
苏子零点点头上楼,小苏这时倒从楼上拿着作业本窜了下来,“爸爸,快检查一下我的作业。明天上学老师就要检查啦!”
“嗯……我看看啊。”安言说着翻开小苏的作业检查。
苏子零在二楼房前的走廊里看了一会儿这父女俩的互动,然后推开门躺上床。他几乎立刻就沉沉地睡过去了。等安言拿着药进来时,就看见苏子零连衣服都没换被子也没好好盖,就大咧咧地睡着了。他低头盯着药瓶思索了一秒然后把药瓶放在了苏子零的床头柜上。
安言转身离开,把门关上。
两天之后,一个困顿又无聊的下午,阿九躺在病床上埋头苦睡。吃过午饭的几个小时,正是他要睡觉的时间。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才睡了二十分钟,就突然福灵心至地睁开了眼并且感到没有一丝睡意。
他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然后下一秒就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在静静地看着他。他脸上的表情纠结又温柔。
“师父!”阿九高兴地喊道,很是兴奋。
林玄风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第一时间就来了这里但却在紧要关头怯了场。他站在门口有一会儿了,还不曾害怕见到过谁。他一步蹿上来,伸手捞住阿九,他再不过来,阿九就要掀起了被子下地了。
“怎么样?还疼不疼。”
“一点都不疼了。”阿九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露出傻气。
不怪阿九太激动,阿九实在很久没见到他师父了。他从北城回来后有大半个月了,虽然在他师父的胁迫下,王医生的信一天一封,但他们两个人却没有互通书信,直接沟通和交流过。
林玄风结结实实地将阿九搂在怀里,自从奶奶和师父去世后,他孑然一身惯了,虽然有时候他也很惦念自己的师弟,可阿九跟安言还不一样,他还是一个小孩儿。林玄风抱着阿九,不曾想到短短几个月他就会将一个人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
当年他的师父也是这样爱护他的吗?林玄风不由得想起他的师父,周清。
“师父……”阿九喊他,不敢说自己被勒得有些痛了。
林玄风松开手,把刚一进门就放在墙角的水果拎进来。他买了些苹果,然后掏出两个被纸袋子裹住的红苹果去洗了洗,较大的一颗给阿九,较小的一颗留给自己。
咯嘣!咯嘣!林玄风和阿九先后咬开清脆的红苹果,阿九看着他师父笑意吟吟地一口接着一口咬掉吃下去。
“不知道今天放学后,小苏会不会再过来看我。现在安言哥他们回来了,也不知道舞影姐会不会再过来了?”阿九边咬边说。
“舞影姐,她是安言他们不在新都时负责照顾小苏的?”
“是啊,舞影姐跟寅哥是一起的。”
林玄风知道安言会托人照顾小苏,也知道他大概率会去找寅,但没想到从阿九嘴里听到一个他没听说过的女人,一起这个词可不是一般关系。
林玄风咬掉最后一口苹果将核扔掉,“阿九,我去看一下王医生马上就回来。如果他允许的话,晚上带你出去吃饭。”
“真的吗?太好了,师父。”
林玄风笑着走出去,却在出去之后,心情陡然沉重起来。赵云启死后,安言写信告诉大家有事要说,林暖便把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定在了明天,阿九的病房里。林玄风不知道她这么做有何深意。
舞影和寅的关系他可以不作他想,但林暖似乎也有些话要说。这会儿,周谌估计也已经见到方叔了,北中北城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可还不知道方叔对宋育杀害赵云启这件事有什么样的想法。
所以,还是得等到明天,等他见过安言之后,再去一趟新都大厦。
走到王医生的办公室门口,林玄风尽量让自己的脚步轻快起来,毕竟不在王医生面前开开心心的话会被教训的。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阿九在护士的搀扶下去楼底散步。没多大一会儿,刚走到草坪的中央,就看见林玄风健步走过来。
“师父,你来的好早,吃过早饭了吗?”
林玄风昨晚回去洗了洗澡又好好睡了一觉,看起来精神多了。
“吃过了,你看,给你带的虾饺。”
“谢谢师父,你今天看起来年轻多了。”阿九伸手就要去接,虽然吃过了早饭,但他听到虾饺两个字就馋。
“我平常看起来很老吗?小兔崽子。”
“比今天显老一点点。”他捏起虾饺,一个一个塞进嘴里,边吃边鼓起嘴巴。
林玄风扑哧笑了一声,然后揽过阿九的肩,搀着他往回走。“阿九,今天你安言哥和林暖姐他们都会过来说点事,所以呢,你一会儿要乖一点。”
“放心吧,师父,我可不是三岁小孩儿。”
他们回到病房后,果然,没多大一会儿,人就陆陆续续地到了。
先到的是陆离和林暖,这是他们到新都后,第一次来探望阿九,所以大包小包拿了很多东西。隔了一段时间,安言和苏子零到了,最后是寅。
人到齐了,简短的寒暄过后,所有人都在等着一个人开口。
安言下定决心,拿出了一张带有血渍的信纸,他向寅伸出手。“这是赵云启也就是我老师临终之前写给你的。”
“赵云启是你老师?可赵云启不是……”陆离惊奇地看着安言。
安言点点头,“是的,就是传闻的那样。我被宋宏天关押了十年,其中有六年的时间,都是赵云启在教我一些东西。”
“这上面!这上面写的是……天哪!”寅飞快地把信打开又飞快地说道。他抬头看向安言,想向安言求证。安言面色不虞。
“什么?”见寅如此震惊,林玄风马上围过来看。
苏子零凑上去,陆离也走动了几步,唯独林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地看着安言。
“宋宏天是疯了吗?”林玄风不可遏制地骂道,“他竟然想要复制水能力,再培养出新的‘神之子’,这怎么可能?”
一时间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安言,包括林暖,她的脸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震惊到不可思议的表情。寅率先收好了自己的情绪,毕竟他已经看过了一堆生物和化学资料有了心理准备。
接下来是林暖,或许女人天生拥有丰富的情绪转变能力,她皱起眉,迅速地担忧起安言来,她不敢想象安言那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结果呢?”陆离紧张地问。
“我不知道,至少在我离开那里之前没有成功。”
“那现在呢?”陆离又迫不及待地追问。
安言看着他们每一个人,没有开口回答,病房内一片死寂。连坐在病床上的阿九都屏住了呼吸。“没有迹象表明他成功了,但同样的……”
“也没有迹象表明这个东西没有成功。”寅接过安言的话,“我们现在只知道,宋育在宋宏天死后没有放弃,计划仍在继续。”
“你怎么知道?”林玄风问寅。
“你以为赵云启是怎么死的?”
“哦哦,对,我怎么糊涂了?”林玄风抹了一把脸。
“那现在该怎么办?安言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在哪里吗?”
出乎意料地,首先提出要解决掉这件事的人是苏子零。苏子零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也很明显,那就是把它找出来然后毁了它。
“我不记得,我一醒来就在那里,也是一醒来就不在那里。”
林暖站在最外面,离安言最远,她紧盯着安言,默默咬紧了下嘴唇。她还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子零,这个想法很好但很难,因为我们对对手一无所知。”
“怎么会一无所知呢?哥你也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寅有些急躁。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仅仅知道了有这么一件事,但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连头绪都没有是吧。”林玄风冷静地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但没有人回答他。
“好,我知道了。”林玄风说完就要走。
“你要去哪里?”林暖叫他。
“当然是去告诉方昊,这件事不管成没成功都太疯狂了。万一成功了,我们不能毫无准备地去应付一堆像安言那样的人!”
“等一下,林玄风,我还有个问题要问安言。”
林玄风停下了,他看着林暖,林暖很冷静地问,“阿九,你的家乡在哪里?”
这句话一出,苏子零和寅立即心领神会地看了对方一眼。寅还记得,那个村子里有个天大的秘密。
“这是什么意思?”林玄风知道阿九是孤儿后,就没再追问他的过去。
“我……我不知道啊。”阿九已经慌了神,他慌张地看向安言。
“林暖,我来说吧。确实如你想的那样,阿九的家乡被结界包围起来了,结界是你父亲做的。”
“是林耀跃,林伯父?”寅拉扯着安言急切地问。
所有人都被寅的动作吸引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的反应会这么大,也没有人注意到林暖刹那间,惊异又煞白的脸色。
“是林伯父,我是亲手打破结界的人,不可能会感受错,只有他可以在当年制造出那种结界。”
寅此刻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但他知道安言说的是真的。他也曾去过那个地方,感受到那股力量,是的,是可以说得通的。林伯父本身比第七十六任‘神之子’小很多,所以第七十六任‘神之子’去世时,林伯父是可以做到这件事的。
林暖的震惊是完全不同于寅的,她说道:“我听母亲讲过,在父亲年轻时,甚至还未与我母亲结婚时,有一次他突然消失了好几个月,音讯全无。等他后来突然出现,便带了一身的伤。也是在那一段时日,他与母亲的婚事一再搁置,而我父亲的能力受到严重损伤,一辈子都没有恢复过来。”
“我听阿九说起他家乡的时候,就联想到了我父亲,可我没想到居然真的是这样。”林暖还是不可置信。
“我也听父亲讲过,林爸年轻时的能力是不逊于当时的‘神之子’的,后来不知为何,一向尚武的他突然转向了官场,并且再也不肯轻易与人比试,原来是这个原因。”陆离叹息了一声。
“所以,安言,值得我父亲牺牲他那么骄傲的能力也非要做不可的事,是什么?”林暖逼近安言的眼眸。所有人,同时把他们的目光指向安言平静的脸。
安言放松了身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就是这件事。”
“可那个时候宋宏天才多大啊!”陆离脱口而出。
“这个事从来不是宋宏天一个人做的,也不是从他开始做的。”安言一字一句地说完,病房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半晌,林玄风晃动着身体,双手抱头,“天哪!这简直太耸人听闻了!”
是啊,这太可怕了,除安言外的所有人都被震惊到无法言语,只有寅还能在短暂地失神后,从这令人崩溃的情绪中逃离出来。他深深地看着安言,知道安言的秘密一定不仅仅止于此,他还有太多的东西埋藏于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