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很快端上来一个盘子,放在长发男跟前。
一块六分熟的牛肉、几片水煮青菜,两个煎蛋。
翟子安的视线在上面快速扫过。
减脂餐……大脑里跳出三个字,由于在电视行业,这种食物搭配对他而言早已司空见惯。
这个行为很奇怪。
现实中,病从口入。
而在无相界,食物方面只要能做到色香味俱全,吃了之后会有什么功能,或者会不会被人下毒,根本没人会去考虑。
随着揣测的程度加深,他不由自主地想——应该跟心理方面有关吧?
人在现实中的样子,会印刻在人的潜意识里,来到无相界后,便会无意识地映射在各种行动中。
类似于人做了糗事后,用了很长时间平复,等想起来的一瞬间,身体会产生应激性的反应。
正想着,对面的人忽然打破沉默,他压着嗓音问:“翟老师。”
翟子安一愣,他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长发男。
没想到自己在琢磨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观察自己。
许是见自己没反应,长发男问:“你是翟老师吗?法制节目的主持人。”
顾安和看一眼长发男,又看一眼翟子安,而后收回视线,继续吃他的饭。
翟子安点头:“我是。”
这时,陆陆续续有人站起身,朝门外走去,不到一会儿,餐厅显得空荡荡的。
“你比电视上瘦,我以为看错了。”长发男自我介绍道,“我叫白承望,很喜欢看你的节目。”
“谢谢。”翟子安客套地道谢,他若有所思地扫一眼他的盘子,最终还是决定问出口,“你在控制体重吗?”
白承望垂头看着盘子,笑着说:“是的,新陈代谢变得很慢,稍不留神,身体就像吹气球一样涨起来。”
翟子安一愣,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顾安和也偏头看白承望一眼,但没有说话。
翟子安善意提醒一句:“这里的食物不会影响身材。”
“我在这里很久了,对这里的规则了如指掌,不过,还是谢谢你,”白承望笑了一下,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这是我要一直保持下去的习惯,我不想破坏它,也不想影响到现实中的自己。”
翟子安点头。
接下来,三人继续吃着饭,他们这一片再次陷入静默。
剩下的那一桌只有两个人,他们正在喝酒,其中一个趴在桌子上,手已经抖得端不起杯子,但他还执意叫同伴倒酒。
“饮むな【别喝了】,”同伴叫起来,“これ以上饮むと担ぎ出すぞ,【再喝就要抬出去了】。”
“装满,”那人叫嚣道,“给我装满,我要喝上一天一夜。”
同伴继续叫着,不肯给他斟酒,两个人互相拉扯,整个空间充斥着他们嚷嚷的声音。
不知不觉间,顾安和跟翟子安先后吃完饭。
顾安和偏头问:“他们一个人也没来,要不要出去看看?”
翟子安掏出时刻表看了一眼:“再等几分钟吧。”
他拿过椅背上的背包,拉开拉链,碰了一下砖块,在心里默念李景熙三个字。
这时,像是心有灵犀似的,白承望忽然再次出声:“义城是我的故乡,很多次,我都想去那里,但总不能如愿。”
翟子安抬起头,看到眼前的一幕,吃了一惊。
跟他一样震惊的,还有顾安和。
眼前的人忽然变老了,头发花白,起码老了二十岁,他脸上带着细微的笑容,眼睛却看起来空洞洞的,没有什么神采。
年轻男人架起醉醺醺的同伴,摇摇晃晃地朝外面走出去。
狭小的空间终于完全安静下来。
店主坐在厨房门旁边,正在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为什么不回去看看?”顾安和说,“现在交通很方便。”
白承望又笑了,这一次的笑容显得不是很自然:“这里隐藏着一个秘密,我还不想去碰触。”
他叹了一口气,“对于那个地方,我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如果说风景的话,其实我也没有看到多少。”
顿了顿,他又说,“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这时,店主送过来一杯开水,杯子口冒着腾腾热气。
白承望拿过杯子,喝了一大口,
花白的头发又重新变得漆黑,精神面貌一下子恢复成年轻人的样子。
“你在现实中,是演员吗?”翟子安问。
白承望摇了摇头,他夹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吃完以后,才简单地说:“设计师。”
游戏设计师、建筑设计师、服装设计师……
他没有说是什么设计师,或许,他连设计师都不是,单纯只是从众多职业中随意挑出一个来敷衍他们。
翟子安懂什么叫点到即止,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男孩,在他们面前放下一张时刻表,又很快跑出去。
他垂头看一眼,收起时刻表进口袋,看向白承望:“白先生,我们走了。”
白承望抬起头,淡漠地吐出两个字:“再会。”
——好像他们刚才这番对话从来没发生过似的。
“再会。”翟子安并不在意,他站起身,拎起挂在椅背上的背包。
顾安和走在他后面,两个人走出店铺。
原本快被废弃的大楼,如今入口处挂上了一个招牌,上面写的四个字:江南大厦。
大门的玻璃已经修复,地面和物品上的灰尘被清理干净,露出了还算华丽的原貌。
他们没走几步,看见了对面走廊右侧尽头的两个熟悉身影。
四个人很快在大厦门口位置汇合。
“翟老师,”李景熙接过翟子安递过来的背包,开门见山地问,“小苗和冯队呢?”
“没见到他们。”翟子安说,“我们不准备等了。”
李景熙点点头。
小苗拥有变身技能,从她为章天做的那件事看出来,她有勇有谋,即使落单了,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冯队更不用说了,对他来说,他们这几个无业游民才是累赘。
顾安和看着秦泽洋,上上下下打量着。
“我脸上有东西吗?”秦泽洋抬手摸摸下巴。
“没有。”顾安和收回视线,回想了一下电视机里的画面,忽然激起了好奇心,“你们那边到底经历过什么,怎么就翻身了?”
秦泽洋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说来话长,我得好好整理一下思路,看从哪里开始说。”
翟子安转身往前走:“那就不劳你费心了。”
“……”秦泽洋往前快走几步,“姓翟的,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就在大家等着他的长篇大论时,他忽然指了指李景熙,“算了,还是你的事重要,你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