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城墙垛口,望着城下失去理智的敌我双方,互相进行着铁与血的搏杀。这宏大而血腥的战争场面,陆弘举只在电影《指环王》或者《天国王朝》里见识过。
可现实的残忍是电影无法描绘出来的。
同学们到现在依然杳无音信。活泼善良对他特别关心的陈露露,有点财迷却天真好动的郑远,爱吃爱玩又饶舌的周丽,还有李再春、何永忠、张语......只怕是淹没在这尸山血海中了。不知道他们中还有谁活着,哪怕只剩一个,也要救出来。
望着满地无法辨认的尸体,“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
陆弘举仰天长叹,发出悲声。
猛然,他瞥见敌楼上高挂一块牌匾,上书“魁星楼”三字,心中一动。再回首张望,见旁边竟然有一门铜炮,三个战死的炮手躺在边上。
“妙高峰在哪里?”他问一个楚勇。
那楚勇伸手一指。
陆弘举随着对方手指,放眼望去。
妙高峰并不高,也就是一座山丘,海拔七十米。绿树葱茏之间,一大块平地,八门火炮排列整齐,各色旗帜,分列左右。忙忙碌碌的阵地上,有一处位置较高。上面围着一群太平军将士,中有一人,身着非常显眼的明黄色战袍,在众人的簇拥下,手拿红色令旗,似乎在发号施令。
难道他就是萧朝贵?陆弘举有点紧张了。这真是老天爷送给我的?历史的抉择终于还是送到我的手上。那就抓住历史,干掉这个人。“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陆弘举一下子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既然不能以一己之力拯救同学于危难,那就用杀戮来结束杀戮,用历史来完成历史 。
想到这,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却用决然的意志地走向那门火炮,然后回头对其他的楚勇说:“你们来几个人助我开炮。”楚勇早就被他的义气和勇敢所折服,同时上来三个人,一个负责安排引信,一个填压火药,另一个装填炮弹。
陆弘举瞅准妙高峰,伸出大拇指,放在两眼前的正中位置,先闭左眼调整,再闭右眼测算,按照军训课上,教官传授的跳眼目测法来估算距离,调整炮口的角度。
接着,陆弘举走到炮座上点燃引信。引信完成燃烧后,火药的劲道推动着炮弹飞奔敌军山头。弹道的痕迹,如鹰扑一样划过天空,向远处投去。可惜距离和角度计算有误,炮弹没有达到预定位置,完全落空了。妙高峰上没有任何动静。
江忠源正在清醒过来,旁边的楚勇扶他坐在地上。知道是陆弘举救了他,感激之余,又深怕开炮太久,被敌人察觉反击过来,便立即传授他调整火炮诸单元的技巧。
不料,对方已经发现了陆弘举所在位置,也一炮打来,正中魁星楼的右侧,轰塌了半边墙。与此同时,太平军也在调转另一门炮,向他们瞄准。
来不及了,自己可能只有一炮的机会了。第二炮再不中,估计整个魁星楼都要被炸飞掉。
点燃引信,发炮。第二发炮弹再次凌空飞去,直奔妙高峰山头。就听“轰”的一声,那山顶腾起一股浓烟。陆弘举瘫软地坐在地上,精神和肉体都消耗到了极限。
良久对面烟雾散尽,再找那件明黄色战袍,已经看不到了......
林凤祥满脸是血,好在伤势不重,回过神时,江忠源已经被救走。连暗算他的是谁都没看清。“可惜。”他一跺脚,恼恨自己没抓到江忠源。于是下令猛攻西缺口。
太平军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势,眼看可以催动大军冲入城中。没想到,罗绕典带来了一千生力军,又堵在城墙缺口。给太平军的进攻平添了变数。
突然,他瞥见城楼上有人向妙高峰方向连开两炮,第二炮击中了山顶,便隐隐感觉有点不妙。因为为数不多的清军大炮早已被己方的炮火压制住了,有的清军炮兵直接被登上城墙的太平军勇士干掉了。
临出发的时候,翼王石达开建议西王不要直接指挥,以免徒增风险。可西王认为成败在此一举,非要亲自鼓舞士气。想到此时,西王正在山头手挥令旗,这一炮会不会?......
林凤祥不敢再想,提着大铁矛就冲上去,先解决掉当面之敌再说吧。
刚催动部队准备强行冲进长沙,就听自己的后方枪炮声大作。探事马报告,有一大批绿营兵从后面杀来,军中打着“楚雄镇邓”字大旗。林凤祥心里大惊:“完了,邓绍良的援军到了。”
他立即下令,后队变前队,往回突围。
石达开也勒兵前来与他会合,一同回撤。
同时,带来一个坏消息。
萧朝贵中炮受伤,昏迷不醒,已经抬回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