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军经过慎重的抉择,终于水陆并进,向岳州出发。
陆弘举这段时间东跑西颠,已经跟很多太平军将士混熟了。他逢人就问有没有认识叫何永忠的。
这天午饭时间都过了,他才传令返回,经过本营的伙夫队,想看看有什么吃的,一是有点疲累了,二是思考怎么找人,不由得蹲在行军灶的火坑前发愣。
天渐渐寒冷,他伸手去烤火。伙夫老余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问:“没找到?”
“是啊,可能新兵没人认识。”陆弘举回答。望着这个看上去六十多的老头,陆弘举总觉得很亲切。
“几个兄弟?”老余问。
“三个。”陆弘举一直没打听陈露露,是怕暴露了她们的真实身份,毕竟那两个一直女扮男装的。
“你挺重情义。”老余感慨。
“那必须的,我们是同学情加兄弟情。”
“人要都这么义气就好了。”老余想到什么,黯然神伤。
这是个奇怪的老头,太平军中无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有一天,这老头破衣烂裳,瘸了一条腿,要求加入太平军。看他是个可怜人,胡以晃收留了他,给他安排在营中做个伙夫。
这老头不大爱理人,没事喜欢蹲在灶边,望着火发呆。从不提家人,更从不说起自己的往事。
陆弘举出于同情,经常帮他干点体力活。互相熟悉以后,老头每次看见陆弘举,话也不多,大部分的交流,就是一起看着灶火。
老余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红薯粥说:“给你留的。”
陆弘举也不说谢,抱起碗“咕咚咕咚”喝,然后擦擦嘴说:“不抵饱。”
老余又递来一块烙饼。
“小陆,李指挥叫你呢。”一个太平军士兵叫道。
陆弘举匆匆揣起烙饼,对老余点了点头,往李秀成行营走去。
李秀成虽然年纪不大,但在行军打仗时却很有威严。令行禁止,不允许有任何违反。他叫来陆弘举,是要转送一封胡以晃的密令到女营。
女营一直在太平军外围游击作战,主要是配合其他部队。胡以晃受杨秀清指派,率部沿陆路控制洞庭湖到长江的出入口沿岸,确保水师不受清军岸炮的威胁。这项任务特别指定女营洪宣娇部协同作战,受胡以晃节制。
陆弘举问清女营目前的驻扎地,骑上马扬鞭而去......
自从上次违背杨秀清的意愿,公开了萧朝贵的死讯,洪宣娇始终与东王之间存在隔阂。特别是听闻杨秀清拒绝发兵支援萧朝贵,更是对其恨之入骨。同时,对哥哥洪秀全的软弱也嗤之以鼻。
“将来有一天,这个东王肯定会骑在哥哥脖子上拉屎。”她心想。对东王打压西王旧部,也看在眼里,暗暗派人抚慰林凤祥等人。
这天,洪宣娇让陈露露带着天王赐的一担八宝食盒和湖南特产,送给林凤祥。自己则带着侍卫登上水师的一艘船,观看洞庭湖风景。
忽有人报,说春官胡丞相的密令送到。
洪宣娇叫来人递上,接过文书,抬眼观瞧, 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见对方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儒雅中透出英勇之气,跟两广老兵完全不一样。
“你叫什么?”洪宣娇问道,同时不错眼地打量他。
“陆弘举。”
“哦,看你这精神头,好好干,前途不小。”洪宣娇眼神充满鼓励。
“谢圣姑指点。”陆弘举知道眼前这位美女姐姐就是萧朝贵的遗孀。要是对方知道那炮是自己轰的,不立马拔刀砍过来才怪。
离开那船,陆弘举一路走一路想,好蠢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太平军还有女营。会不会陈露露她们加入了女营?
可这女营又找谁打听呢,真是太费脑子了。
胡以晃的部队和洪宣娇的部队在岳州附近的长江口驻扎,而太平军前锋秦日纲和杨秀清的得意大将林启荣已经抵达岳州城下。
一场大战就要爆发,陆弘举的担心还是来了。他怕身在太平军中的同学,有人如果参与攻城就完了。不行,我得要求到前线。
对于这么积极请战的士兵,李秀成还是很欣赏的。可自己想请都请不来的战,这么一个传令兵更不可能。
李秀成对陆弘举的谈吐学识也是颇有好感,只是自己也是个小小的指挥,只在胡丞相帐前听调,属于临时任命,并无统兵实权。所以,他几次想推荐陆弘举,却也没有方便渠道。
不行就自己干吧,管他们太平军什么军制、命令,救到人就跑。陆弘举是这样想的。
在一个夜色降临的晚上,他牵了匹战马,直接向岳州城而去。因为干的是传令兵的活,随身带着令旗,也没人拦截。
天亮的时候,他终于赶到岳州城前,可眼前的一幕令他意想不到。当然了,不但陆弘举意想不到,就连几乎跟他同时到达的太平军先头部队也意想不到。
岳州城,竟然城门大开,守城的清军,跑了!
太平军就这样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岳州城。陆弘举虚惊一场,内心在喊:“阿弥陀佛,算逃过一劫了,在打武昌前,还有时间。”
岳州守军由于增援长沙,所以滞留未归。本地守军千人都不到。湖北提督博勒恭武和当地知府吓得直接润掉,丢下了一座空城。
太平军主力进入岳州,其他各偏师按杨秀清的部署,拱卫在各个战术方向,以警戒清军。
家属营地的活跃气氛和军营的紧张形成了鲜明对比。
晚上,李秀成硬拽着陆弘举到他妹妹的营帐去吃饭。被他救过的小柱家人也来陪他说话聊天。
“小陆,等有机会我自领一军,做个丞相、检点,你做我的副将,我们一起打太平江山。”李秀成一边喝酒一边高兴地说。
“好啊,”陆弘举面上点头,但心里却想着自己的事。
这时门外一阵热闹,几个预备队的童子军正在外面舞狮,庆祝顺利拿下岳州。
帐内众人齐出观看。只见领头的一个少年,十四五岁,粗眉大眼,方额高鼻,鼻梁左侧有道疤痕。他从舞狮头里探身出来大叫一声:“李秀成,过来一起啊?”说着,在地上抓了一把土,朝李秀成抛过来。
李秀成猝不及防,被整了个灰头土脸,气得大叫:“陈玉成,你这个臭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冲上去,揪住陈玉成把他往舞狮外面拉。
陆弘举感兴趣地看着这两个人,心中别有一番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