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荣从没有想到过,抢来的粮食,还可以再卖出去。再说,他就是想到,他也没这个销售渠道啊。
这送上门的发财机会,还不干他一票。沪上的英国商行,都在做这种投机倒把的生意。大清朝上到皇帝,下到平民,人人皆知。只要价钱合理,渠道安全,再加上长毛白送的外财,不赚是傻子。
他和左右两个手下对看了几眼,大家不用言语,一致同意。
说干就干。向荣把粮食总数交待给对方,双方协商了对应的价格。商定明天启程,由清军派八百人负责押送,神父监管。运送路线从天京城外运往常州,再到南通的海港,交付给英国船只。上船前,英国商行一次付清所有费用。
晚上,陆弘举和李再春飞马赶到常州附近的太平军驻地。李秀成他们早已从海上安全返回。此时大家再见面,多了些重聚的喜悦。
“明天下午,会有向荣的部队押送粮食从常州经过。我们要想法截住,抢回粮食。”陆弘对对大家说。
李秀成担心常州城的清军:“如果动静太大,常州府会出兵救援。”
陆弘举说:“所以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李侍贤说:“要不,还是装扮成清妖?”
周进说道:“对,我们假装成常州府的清军。”
陆弘举灵机一动说:“我有办法了.....”
张国梁亲自押送着一百多车粮食上路了。
彼得神父当然就是约翰了。他的两个买办,陆弘举和李再春,混在人群中,一路跟随。
张国梁边走边问:“彼得神父啊,你们那个商行叫什么来着,合约上面全是英文。本镇实在是看不懂。”
约翰回答:“叫弗兰克贸易行。”
张国梁点点头,说道:“过了常州,就安全了。”
约翰问:“常州府会派兵保护我们吗?”
张国梁摇头:“不会,除非我们挨打了。顶多救一下而已。”
大队人马为赶行程,从早上一直到下午,才大约到达常州武进县地界。
此时正当初夏,众军早饭早已消化,午饭尚未进肚。江南六月正是梅雨季节,天气闷而酷热,一身粘汗,让人有气无力。
张国梁命令把车子推在一处,整齐摆放。众军散开,找阴凉地方稍作休息。
约翰喘着气说:“这江南六月天,也闷热的很。”
张国梁无奈地摆手,是啊:“最近梅雨季节,要么是潮湿难忍,要么是酷热当头。”
陆弘举说道:“随身干粮太难吃了。要是有口解暑的清汤就好了。”
张国梁说:“来口饭菜更好了,我早上吃的,到现在早饿了,这要是到南通,不得赶到明天晚上?”
约翰突然想起什么,对张国梁说道:“我倒认识常州府一个参将,不如我去请他们找点解饿、解暑的吃食?”
张国梁大喜:“好,快去快回。”
约翰答应着,带着陆弘举匆匆朝常州府方向而去。
众军有的坐在树荫下,有的躲在大石头后面,总之哪里没有太阳,就往哪里钻。
过了好一会,约翰回来了,后面跟着一百多清军,通通挑着担子。
张国梁问:“挑的什么?”
约翰回答:“绿豆汤,馒头。”
张国梁挑起大拇指:“彼得神父,你真是太好!”
他命令众军排好队,到神父那里每人领两个馒头、一碗绿豆汤。不要抢,不要插队,保证人人都有。
陆弘举抱着个空碗站在高岗上,远远望着。
见清军秩序井然地领取食物,不由觉得想不通:“这个办法,很普通啊,怎么他们就会上当呢?”
他自己都嫌弃自己的计谋太土了,还怕对方不会上当。
李再春嘿嘿笑道:“不是你的计谋高,是张国梁对洋人太信任了。他怎么会想到洋人也会智取生辰纲?”
陆弘举同意:“清朝的官员对洋人还真的是......”
张国梁看见陆弘举手上也拿着个碗,便开心地举起自己的碗,向对方示意。
陆弘举向对方笑了笑,心想,明天你就哭吧。
看看众军都领得差不多了,陆弘举和李再春又挨着个地到张国梁手下各单位中询问,有谁没领到食物。
大家有,才是真的有嘛。
见天色不早,众军已经饱餐完毕。张国梁命令起身前进。
可是刚站起来,一阵眩晕,四肢无力。
“怎么回事,难道?”他环顾四周,见手下众军都是如此,知道中计了。
约翰和陆弘举他们见差不多了,找到李秀成他们,立即安排埋伏在四周的太平军先把粮车押走。
“这些清妖怎么处理?”李侍贤问。
陆弘举想了想说:“算了吧,杀之不祥。战场上见吧。”
李秀成点点头,众人抛下这些瘫倒在地的清军,扬长而去。
朝阳门上,东王杨秀清和北王韦昌辉站在城头,望着远处旌旗招展的江南大营,眉头紧锁。
“我说陆弘举靠不住吧,上次打天津就是侥幸。您看,眼前的江南大营,纹丝不动。他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韦昌辉添油加醋地数落陆弘举。
东王很心烦地来回踱着步说道:“早知道,让杨辅清带兵再抢一回了。”
韦昌辉说道:“对呀,向荣是要靠武力打的,难道能把粮食骗过来、偷过来?”
东王听对方这番言语,更加懊恼,他不耐烦地走下台阶,上了轿子。
望着杨秀清的背影,韦昌辉冷笑两声:“陆弘举,在东王这儿没市场了,下面我好好摆布你。”
说着也要下楼。猛地,看见东王的轿子走了几步停住了,有人在汇报着什么。
东王听完,似乎很急,立即找人牵来一匹马。他翻身上马,带着随从,匆匆忙忙向北面跑去。
发生什么事了?韦昌辉也下了城墙,找来一匹马,追了上去。
穿过天京城的大街小巷,东王和他的随从马不停蹄。从天王府大街前到四牌楼,一直往太平门方向奔去。
东王出了太平门,众人才勒住马似乎等着什么。
韦昌辉从后赶到,久不运动的他,被马颠得浑身要散了架。
他冲到人群的最后,勒紧缰绳,隔着东王随从的人群,也朝他们观望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辆辆大推车,载着一包包沉甸甸的粮食,正缓缓行来。
旁边押送的太平军,个个扬眉吐气,一脸自豪。为首的马上端坐着一个年轻将领,英姿飒爽,气宇轩昂。正是陆弘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