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九时整，贝当路缪斯咖啡馆的一楼竟然是满座，在靠着最后一排的右侧的桌子上，分别坐着三个男女，其中靠外的两个男人都是六十年龄，靠墙边坐的女子稍微年轻点，却也有五十来岁！

    裘赴扶了下金丝眼镜，并且有意无意拂了一把长长的胡须，旁边满头银发的师玉秀慢慢摘下墨镜，用戴着白色针织手套的手指由桌面的精致手包拿出一块刺着杜鹃的手帕轻轻擦试着，脸上的皱纹竟也难遮其秀雅！

    坐在裘赴对面的于效成双手柱着一根文明棍，眉头紧紧挤成一堆，使得脸上皱纹更加明显！

    当咖啡馆的老板储沁萍让人送来三杯巴西咖啡时，师玉秀终于又戴上了墨镜，语声冷淡：“于老板，你们不必这么急吧，虽说上头有期限，可实际情况却往往更复杂，这在组织例次行动中也不是没有先例！”

    “实话告诉你，我们已经有了最新情报，最多两天，就能知道目标人物的确切活动轨迹！请你告诉上头，再宽限两天时间，我保证目标逃不了！”

    于效成慢慢端起咖啡杯，轻笑了一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同样也笑了一声，裘赴淡淡地说道：“于老板，这是真的，我们两天内就能掌握目标的轨迹。当然，如果顺利，也许一天时间就能掌握！”

    将咖啡杯往桌面一放，于效成手里的文明棍稍重地发出一声闷响：“两天？一天？哼哼！可不是于某在有意为难两位，而是总部的命令不能更改，于某就算有心想助一臂之力，也是无法做到！”

    “命令是从五月十五日下达，现在是五月二十三日，说起来已经都过了一周时间！好，于某最后再帮一把，把时间再延长一点，今晚二十二时整是最后期限，到时候再不能取目标的性命，于某就真的爱莫能助了！”

    “说起来，两位也算得上行内的拔尖好手，整整一周时间，竟然还没有干掉一个小小的尤华斌？说起来，于某实在是不敢相信！”

    师玉秀正搅着杯中的咖啡，听到这里将小勺子重重一磕，发出清脆响声：“于老板，于站长！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真是说着比唱起来更好听！可你的话实在令人好笑，让人觉得荒唐！”

    “尤华斌是木偶？他就等在家里或者什么地方，让你轻而易举地上门一刀或一枪就结果了？！他是虹口日本宪兵队的宪佐队队附，又不是什么清红帮的小痞子瘪三，你想杀，随便就能杀得了？！”

    “如果像你于老板说的如此简单，第二情报站为什么到现在还让这个王八蛋四处逍遥？！你们早该把尤华斌给劈成了肉酱，或者是打成了马蜂窝。可现在你们根本对姓尤的王八蛋一点法子也没有！”

    “你们第二情报站杀不了姓尤的，也没什么关系，交给我们俩来办也可以！但是，对付姓尤的王八蛋要有耐心，这家伙遇袭的次数并不少，如果这一次我们还杀不了，就再不会有机会了！”

    “我不知道上头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敢保证，如果就这样冒然行动，有很大可能根本杀不了这个王八蛋，搞不好我们的人还会陷入危险......”

    于效成喝了一小口咖啡，将杯子重重往桌面一放：“这是上头的命令，谁敢违抗？！今晚二十二时必须完成刺杀任务，否则军法从事，严惩不怠！”

    “到时候，有铁血锄奸队配合，我相信二位会成功的！”

    师玉秀猛地也将杯子往桌面重重一磕：“于老板......你这哪是什么最后期限，这就是让人去白白送死，不仅是我们俩，还有卢队长他们！这么蛮干，反而是姓尤的王八蛋和那群日本人最喜欢见到的！”

    “恕我不能执行命令。不仅是为我们俩，也是为了卢队长他们，组织在上海损失还少吗？烈血同盟团和龙虎护民队的惨重教训，难道还不能提醒你于老板？！”

    于效成手里的文明棍狠狠往地上又一柱，眼中立刻闪出寒光：“你说什么？‘金牡丹’同志，你这是违抗军命！”

    师玉秀身子略微前倾，冷冷地盯住面前憨厚的老者：“哼！‘骑士’同志，我就是抗命！这种命令，只有傻瓜和白痴才会执行，这种命令会将组织的有生力量彻底毁掉！”

    猛地探头，于效成的声音带上了威胁：“哼哼......‘金牡丹’同志，我以第二情报站站长的身份，作为蟑螂同志在上海滩的直接授权人，最后再问你一遍，这个命令你到底执不执行？！”

    师玉秀右手刚刚抬起，旁边的裘赴一把轻轻捏住：“我们体谅一下于老板吧，他也是没有办法。军令如山，谁敢违抗军令？你有几个脑袋啊？”

    “于老板，我们答应你，今晚一定干掉尤华斌！这样吧，现在快二十时了，二十一时整，你让卢队长他们到爱多亚路朱葆三路，我和‘金牡丹’在那里与他们汇合，然后一起进安乐宫执行刺杀！”

    满意地一点头，于效成慢慢往座椅靠背一仰：“嗯，还是‘尼罗鳄’同志有心，知道体谅本站长！好，说定了，今晚二十一时整，爱多亚路朱葆三路与铁血锄奸队汇合，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哈哈哈！”

    看了一眼街道上的少许行人和不时驶过的人力车和各类汽车轿车，裘赴飞快地追上前面一言不发快步走向街道对面的师玉秀，后者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在一个拐弯的岔道阴暗处停下来，转过身一脸怒容。

    “秀儿，等等我......诶，你等一等！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嗯，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想骂就骂，想动手也行！”

    “嘿嘿......想骂就骂？想动手也行？我哪敢啊，人家大站长都说了，您裘先生会体谅人，我就不会看人脸色！估计用不了多久，人家大站长就会想办法提拔您了！”

    “呵呵，秀儿，你这说的什么话啊！我不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俩吗？就刚才，你继续和他争下去，除了出一出压在心里的火，没有任何作用，他们也不会收回命令。还不如，我们见招拆招，这样至少不会太被动！”

    “见招拆招？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秀儿，这里不方便，我们回车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