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明州剿寇(12)
作者:上尧村夫   浪子列国历险记最新章节     
    原来,这司空曙和表弟卢纶均为大历十大才子,以诗文着名。
    司空曙在唐代宗大历年间登进士第,曾为左拾遗,但是,他性格耿直,常得罪权贵,竟在仕途中丢官。
    家里很快变穷,自己也生病了,没钱养活家小。
    司空曙曾有美妻却早早病亡,只剩一位爱姬。
    这爱姬曾是剑南四川节度使韦皋军帐官妓,是一位犯官之女,名曰:英儿,因父犯死罪,没入乐籍。
    司空曙当时在韦皋幕中任职虞部郎中,两人由此相识相知,最后由韦皋出面帮忙,为英儿脱籍。
    后来司空外任他处,英儿也跟着四处奔波。
    谁料想丢官后,家贫无米可炊,无钱可医病,司空心死绝望,狠心遣散了家人,最后,连爱姬英儿也不得不遣走,任其自由来去。
    从此,司空成了孤家寡人,在家等死。
    好在表弟卢纶上任途径司空家,见此情景不忍其自废,请名医为其治病,最后推荐到徐大人这边暂时当个幕僚谋生。
    “我愧对家人啊,大历才子空有虚名而已。”司空道。
    杜环觉得非常悲悯:“如今国家至此,乃奸佞当道也。兄台也知李太白之才,当年才溢长安,名震中外,最后却落得个酒死他乡,我朝多少仁人志士最后连马革裹尸都没机会,听说一代边塞诗人王昌龄竟然被亳州刺史妒忌杀害,这更是天大的冤案啊。”
    司空恨道:“我等空有报国之志,怎奈奸佞不容,奈何,一片冰心在玉壶的王龙标不是生不逢时,而是天不佑唐。”(王昌龄曾做过龙标尉的小官,当时习惯用姓氏加官称称呼,好比杜甫人称杜工部,其实也跟如今现代社会流行叫王局长、杜科长那样。)
    杜环知道再这样说下去,司空的人生目标就没了,赶紧转移话题:“不过,每个人不必都要去当官报国,我等微末小吏甚至小民都可以以自己的方式报国,咱得罪不起那些大人,但自己可以逍遥快活,比如我,当了战俘,照样周游列国,混吃混喝,哈哈。”
    司空似乎明白什么了:“对啊,杜兄弟,听了你的经历,我觉得如你一个战俘,当过奴隶,死里逃生,居然还在他国开开心心享受快乐,我为什么不也好好生活?”
    “兄台才胜环八斗,自然明白,就如这破镜重圆,你一定有机会再见到你英儿的。”
    “贤弟认为我该如何呢?”
    “兄台取笑了,弟我曾经答应写一本在列国的游记,却因事所忙未成,你是大诗人,何不用闲暇之余把自己的诗歌写成文集流传后人?”
    “后人没了,后世罢,哈哈。听贤弟这么一说,我也心宽了,走,加紧去见那宗弼禅师吧。”
    两人再次加快了速度,飞马上山。
    远远听到了钟声传来,司空道:“山门不远矣。”
    果然,转过几个湾就能看到那山门。
    到了门口,有知客僧来见,司空与那僧熟悉,让小沙尼牵过马,就随其上山。
    这三人边走,知客僧就向新来的杜环介绍天童寺的历史。
    原来,这天童寺就建在距离明州半百里的太白山麓,始建于晋建康元年,佛教禅宗名刹,号称东南佛国。
    其实此山跟李太白没关系,而是因为有个云游僧人义兴来此,见此处山水可爱,就结茅修持。
    修建时,常有一位童子帮义兴和尚送薪担水。
    不久,精舍建成,童子居然说自己是什么太白金星,因为大师笃于道行,感动玉帝,特命其前来护持左右,如今大功告成,特此告辞。
    言罢,童子就不见了。
    从此,此山名为太白,寺名天童。
    杜环笑道:“道家怎么跟佛家混到一起了啊?”
    “施主不信?”知客僧道。
    “非也,前不久,民间有传抄本,说的是本朝太宗皇帝玄奘法师西天取经之事,来自于法师弟子辩机听法师口述而着的《大唐西域记》,这辩机因与高阳公主有私,被处极刑,书便散落民间,有人据书中故事写成了玉帝令魏征梦斩泾河龙王,龙王魂魄纠缠太宗皇帝,最后,在观音菩萨指点下法师去西天取经佑我大唐万万年,这道家与佛家在里面谁分得清啊。”司空道。
    杜环听司空这么一说觉得新鲜:“老兄原来也喜欢志怪故事啊?”
    “无聊时看了打发时间,挺好玩的。”司空道。
    知客僧继续道:“到了开元二十年,本寺法璇大师在太白山谷重建,名曰太白精舍,今人称为古天童也。”
    司空接话道:“至德二年,现任方丈宗弼法师和师弟县聪大师迁太白精舍于太白峰下即现今天童寺,成为禅宗十方丛林。”
    杜环道:“迁来迁去,岂不废了钱财劳力?”
    “没办法,有时候天气变化,造成山石脱落,又因为善男信女越来越多,不得不扩建。”
    一会儿,经过了寺前塔,步入万工池子、照壁,进入天王殿前,杜环看到了肃宗皇帝赐的匾额:敕建天童玲珑禅寺。
    杜环跟司空一路拜佛,而后入大雄宝殿、罗汉堂等。
    “法师在何处?”
    “两位大师在凤仪亭对弈呢,司空施主是大师友人,自便去吧,小僧有他事去也。”
    知客僧走后,两人便去那东边的凤仪亭。
    这去凤仪亭路上都是修竹,杜环觉得好爽,就问:“何为凤仪亭,难道三国吕布戏貂蝉在此?不是此地啊,和尚怎如此风雅?”
    “其实,应该是风仪亭才对,这竹喧之处,只有清风徐来,何来凤凰,此地未见招引之梧桐也。”司空自解道。
    一会儿,就看到那竹亭内两白胡子老和尚在一声不响地下棋。
    杜环就要上去打招呼,却被司空拉住了。
    “别打扰了他们,我们慢慢等罢。”
    这一等就一个时辰,两老和尚一句话没说,一个棋子没下,有僧人送茶也视而不见。
    杜环本来喜欢下棋,这么长时间过去,已经没有耐心。
    他站起来悄悄走过去看了看棋局,微微一笑,拿过一枚白子在竹棋盘上轻轻地一放。
    两老和尚看了看,相互望了望,猛然一起冲着杜环喊道:“有你这么下棋的吗?”
    杜环道:“你们看我一个人两边下。”
    两老和尚睁大眼睛看着杜环既执黑又下白,这一边,那一劫,最后,居然黑白杀成平局。
    “施主何人,竟然把老衲师兄弟几十年来的局走成和局?”那胡子长一点的老和尚站了起来。
    “宗弼大师、县聪大师,你们好,我来介绍吧。”
    却见老朋友司空曙站在一边说话了:“他是我贤弟,安西参军杜环。”
    司空想扯上杜佑,杜环自己打断了:“战俘杜环向两位大师问好。”
    “杜施主可是高仙芝大将军部下?”宗弼大师合十问道。
    “正是,惭愧得很,不想在外流落十余年,来此明州,得知此地百姓饱受贼寇之患,不想意外卷入剿寇之事,这几日得梦母亲,言观世音菩萨护佑,特请司空兄来贵寺解梦。”
    县聪道:“巧了,前些日子,那刺史沈夫人也得一梦,言婆母在彼有难,得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护佑,来本寺烧香要老衲解梦。”
    司空听罢道:“我等非为一己之私,实想求菩萨保佑一方百姓平安。”
    “梦由心生,两位施主心存百姓,菩萨救苦救难为苍生。”宗弼道:“只要百姓抛却恩怨、官吏丢弃名利,菩萨自会保佑。”
    县聪道:“两位施主来此可曾拜佛?”
    “诚心礼毕。”
    “不知心中有何想法?”宗弼问。
    “在佛祖、菩萨面前不打诳语,自有一宏愿。”杜环道。
    “施主既有宏愿,在佛祖菩萨面前发下,自知自行便是,俗话云:修行在自身。”
    “怎奈此事非同小可,离不开两位大师。”杜环笑道。
    “洗耳恭听。”
    杜环便道:“所谓穷算命,富烧香,贵寺在此幽径,岂能造福百姓?”
    那县聪听了似乎很不开心,司空也觉得杜环说此话会惹恼老和尚。
    但宗弼一声不吭。
    “得罪了,不过弟子是实话实说。大师,你们的寺庙来的都是达官贵人,老百姓来此都不容易,平民百姓哪里来的香火钱?”
    大家看着杜环,杜环知道到了关键时刻:“弟子曾听鉴真大师坐下的思托、法进说法,也与西域法界大师论佛,他们都以弘扬佛法为己任。”
    “杜施主确与佛有缘呐。”宗弼闭目而言。
    “佛不仅是达官贵人的,要老百姓感觉到佛的慈悲,不能天天坐在寺庙里下棋等人上门。我看看西方那些教士都是主动传播他们的道义,如此对比,千年后,我华夏大地恐少佛法。”
    那宗弼合十道:“谢杜施主教诲,今日方知施主与敝寺有缘,施主定有所教,不妨直言,此处并无他人。”
    杜环忙施礼:“得罪,得罪。弟子想在明州东海岛上建造一座观世音菩萨像,供海上渔民、本地百姓、往来客船膜拜,保佑一方平安祥和。”
    两僧听罢大惊:“如此大事,非几人几日所为也。”
    “对,而且需要财力、人力啊。”司空也道。
    杜环道:“来到此处途中,弟子已经知道这天童寺也是从无到有,从茅舍到御赐建造,诗仙李太白有故事云:铁杵磨成针,两位大师也是有志者事竟成才成就这天童禅寺。”
    宗弼大师听罢站了起来:“施主之言使老衲茅塞顿开,这说梦倒是施主为老衲来解了,哈哈。”
    “贵寺有众多香客,只要大师一呼,捐助者、出力者甚众。”杜环道:“弟子欲建之观世音菩萨像在海岛上,无论贫富、贵贱均可拜,无须香火钱,事成,岂不是大师和贵寺功德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