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东街。
萧遥的酒肆可谓是皇城百姓,忙碌完一天劳作的慰藉之地。
十文钱一碗酒,哪怕五文钱半碗也卖,广受百姓好评。
贩夫走卒,衙役官差,都在此喝酒畅谈吹牛。
蹇适一身常服,翘着兰花指,很是受不了那股子汗臭味!
“你这臭小子!竟然敢让咱家来这种地方商谈!”
“公公,是你求我办事,并非我求你,摆正位置可好?”
萧遥反唇相讥,随后敲了敲桌子,“愣着干嘛?倒酒啊!”
蹇适气得差点当场离席,可天子吩咐下来的差事还要做!
如今那些个幕僚的主意,就连他一个没读过多少书的宦官都知道不可用!
为今之计,也只有问计于萧遥了!
蹇适忍住怒气,为萧遥斟酒一碗。
“倒满啊!怎么娘们唧唧的?对不住,忘记你是个阉人!”
“你……萧大郎!咱家是来寻你共事,可不是听你冷嘲热讽!”
蹇适再次忍气吞声,为萧遥倒满酒。
“看看此地,三教九流都汇聚在我这酒肆,人多眼杂根本无人注意你我。”
萧遥喝上一口酒,笑道:“若是去了你那府邸,恐怕第二天就有人说我是阉宦一党,从此被士人开除!”
“不是我说你,这么大岁数人了,做事就不能动动脑子?找个会谈之地,还要我教不成?”
当今天下,除了皇帝,还有谁能这般骂蹇适?
蹇大宦心中有气,反驳道:“去咱家府邸又如何?寻常士人想去,咱家也未必会让他们进门!”
萧遥一脸嫌弃,彷佛在看一个弱智,这种表情让蹇适十分不适!
“公公,你是阉人,自然不在意名声。”
“我日后还要参加武举,以后当个天子门生,混进士人群里,至少能套取不少情报。”
“哎!公公你这样说话,让我有理由怀疑你的文化水平实在是不高!认识字么?哎呀,公公不会是文盲吧?”
蹇适气得满脸通红,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宦官不识字不是很正常?咱家即便不识字,也能替天子传口谕!”
“好的,你是文盲。”
“那些士人识字又如何?一辈子也没有咱家的权势!”
“好的,你是文盲。”
“萧大郎!你不要不识抬举!小心咱家……”
“好的,你是文盲。”
蹇适无奈之下,只得猛灌一口酒,随后被呛得不断咳嗽。
“唉!酒量不行,莫要逞强。”
萧遥淡然道:“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咱们虽然做不成朋友,但一起共事倒也不难。”
朋友?去你大爷!
蹇适心中怒骂,嘴上却很诚实。
“昨日朝政,咱家支持你那恩师和华蓉公主,于北方推行麦种!”
“蒙天子垂青,让咱家绕过户部,于北方郡县推动春耕!”
“那些个郡守县令,大部分都是士人!咱家想要推行此事,恐怕极为困难!”
蹇适面色铁青,皇帝给了他机会捞钱,至于如何捞,怎么捞,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春耕之事,一旦出了差错,他这个天子大宦,马上就会化身背锅侠。
这也是蹇大患为何低声下气,也要找萧遥商议的原因。
“唉!你一个太监,总去掺合朝政作甚?”
“咱家掺合?还不是你说让咱家跟你恩师做朋友!”
“这里面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咱家现在是问策于你,并不是被你训斥!”
“那你这是问策的态度?我劝你摆正心态!”
“呼……好!萧公子,敢问咱家该如何去推动此事?”
蹇适只觉得整个人气血上涌,在宫中做事,最忌讳心态出问题。
可偏偏眼前的傻大郎,总能让他心态爆炸!
“你现在要做的事,抢夺了那些郡守的利益,他们能配合才怪。”
“蹇大患先出资把那些郡守手中的稻种低价收了!”
什么?还让咱家出钱?
蹇适心里在滴血,心疼道:“推行麦种,咱家已经出了一部分银子!”
萧遥却不在乎,作为天子大宦,蹇适这厮会少捞钱?
“我只负责告诉你如何去做,至于做不做,就看公公的选择。”
“收了稻种,公公最好建议陛下,免除北方百姓一部分赋税。”
“并且声明,这些麦子都用来支持北疆军抵御异族入侵。”
蹇适不傻,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先跟郡守们化干戈为玉帛,弥补了对方的利益损失,才能让他们听话。
至于免除百姓赋税,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免多少,怎么免,都是文字游戏!
至于拉出北疆军的大旗,则是告诉百姓,朝廷也是在保护你们的生命财产!
蹇适大有茅塞顿开之感,彷佛之前萧遥对他的嘲讽,也不那么难听了。
“然后呢?快告诉咱家还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蹇适心中激动,若是此事办妥,说不定天子会交给他越来越多的差事!
谁又只甘心做个阉狗?
即便是蹇适这样的阉人,也有一颗扬名立万的心!
萧遥敲了敲桌子,蹇适当即便会意斟酒。
“酒也为你斟了,还不速速道来?”
“蹇大患,你这是什么理解能力?你能做到天子大宦,我真的怀疑宫中其他公公的水平!”
“傻大郎!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那时斟酒的意思?你咨询了这么多,对我有什么好处?”
蹇适有些发懵,直言道:“咱家在朝中站稳了,一定支持你恩师的北伐!不让那些酸儒士人阻碍军饷!”
萧遥叹气一声,丝毫不为所动。
“北伐?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钟泽是你恩师,你难道不想让你恩师夺回龙兴十六州么!”
“想啊,我参军后自然会帮忙。这是你跟我的事情,与我恩师无关。”
“那你想要什么?”
萧遥又是一声叹气,“公公,我真的怀疑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我该不该让恩师跟你合作!”
蹇适一向被士人冠以阴险狡诈的标签,但是在萧遥眼里,他彷佛变成了一个弱智痴儿!
分明眼前的萧遥,才是洛北皇城人尽皆知的傻大郎!
“你……咱家怎知你到底想说什么?”
“恩师如果知道我帮你出谋划策,肯定会对我有所责备!”
萧遥搓了搓食指和大拇指,“让恩师这样的至爱亲朋伤心,得加钱!”
蹇适等大双眸,这是品德高尚的钟老相公教出来的弟子?
蹇适只觉得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加……加多少?”
“之前的咨询费,还有以后的合作基础,要你二百两不过分吧?”
“二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能朝公公要,我为什么去抢?”
公公偏头痛,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