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的痛风病越来越严重。开成四年(839年),后来一度因中风致左半身瘫痪。
年底时,白居易病情虽有缓解,但他自知时日不多,开始重新编辑自己的文集,并抄写副本,入藏洛阳香山寺和庐山东林寺。
刘禹锡与白居易、裴度、韦庄等交游赋诗,生活很闲适。
在白居易这篇《赠梦得》中可见,老友们对酒当歌之时,还互相祝愿:
“前日君家饮,昨日王家宴;今日过我庐,三日三会面。当歌聊自放,对酒交相劝。为我尽一杯,与君发三愿: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强健;三愿临老头,数与君相见。”
白居易将他和刘禹锡的唱和诗编辑成册,即《刘白唱和集》,共收录了138首诗,可见两人来往之密切。
刘禹锡、白居易、裴度留有《汝洛集》等对吟唱和佳作,这些诗作,如果细读可知,刘禹锡和白居易已经对出仕入仕不再纠结了。白居易晚年更是笃信佛教,成了佛门弟子。
开成五年(840年),白居易六十九岁,大病初愈,这时距老友元稹去世已经九年。白居易对老友的情感依旧很深,加上健康与心绪亦与日俱非,更增添了对故人的思念。
一天夜里,白居易梦到了元稹,再也无法入睡,提笔写下《梦微之》: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草树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这一年,郁闷的唐文宗病逝,遗命宰相李钰立唐穆宗之子、文宗之侄、陈王李成美即位。唐文宗生前宠爱的杨贤妃则与其族兄、宰相杨嗣复联合,欲拥立唐文宗之弟、安王李溶;宦官仇士良则想拥立唐文宗之弟、颍王李瀍。
三王相争,李瀍因有宦官支持,得以出动神策军和飞龙兵,入宫杀了杨贤妃、安王、陈王,贬逐了杨嗣复、李钰。
最终,李瀍继承大统,为唐武宗。
杨嗣复、李钰均为牛党领袖,两人是唐武宗的仇敌,牛党的命运可想而知。
唐武宗又与李德裕志同道合,因此,李德裕迅速上台执政,在武宗一朝地位不可动摇。
李德裕上台,对白居易来说决不是好消息。于是,白居易在李德裕就任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的一个多月后,就上表辞去太子少傅,请求致仕,即退休。
唐武宗会昌元年(841年)正月,朝廷下诏同意白居易辞去太子少傅一职。
刚开始白居易还挺高兴,写了《自喜言怀》一诗说:
“长告今朝满十旬,从兹萧洒便终身。
老嫌手重抛牙笏,病喜头轻换角巾。
疏傅不朝悬组绶,尚平无累毕婚姻。
人言世事何时了,我是人间事了人。”
白居易一幅如释重负的样子。可是不久,他才反过味来,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这是李德裕故意整治他的一种手段罢了。
朝廷的诏书仅同意白居易辞职,却迟迟没有同意他致仕退休。按照唐朝制度,官员致仕后按月发放“半俸”,因此要明确是以何种官职致仕,才能办理致仕手续。
此时,白居易的太子少傅职务已被免去,却没有任命新的职务,没有职务就没有俸禄,因此白居易实际上处于了“失业”状态。
亲友都很担心他,白居易有感而发,写下《官俸初罢亲故见忧以诗喻之》诗:
“七年为少傅,品高俸不薄。乘轩已多惭,况是一病鹤。
又及悬车岁,筋力转衰弱。岂以贫是忧,尚为名所缚。
今春始病免,缨组初摆落。蜩甲有何知,云心无所着。
囷中残旧谷,可备岁饥恶。园中多新蔬,未至食藜藿。
不求安师卜,不问陈生药。但对丘中琴,时开池上酌。
信风舟不系,掉尾鱼方乐。亲友不我知,而忧我寂寞。”
虽然白居易在诗中表达了豁达开朗的情绪,但“亲故见忧”这一事实,客观上也透露了白居易在无俸禄可领的尴尬和拮据。
这时,着名的“会昌法难”已经拉开帷幕。
会昌元年六月庆阳节,刚做上皇帝不久的唐武宗李炎设斋请僧人、道士讲法,只赐给道士紫衣,并下令僧人不得穿着。
一个明确的信号已经发出:“新皇上并不喜欢佛法。”
很快,在武宗为帝的短短六年时间里,一个接一个的对僧人们发难的敕令签署、发布。灾难一个接一个地降临到佛教徒头上。
会昌二年(842年),唐武宗开始没收寺院财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朝廷有了钱,这年八月,白居易接到了其以刑部尚书致仕的诏书。白居易的“失业”状态一直持续了一年半。
一个退休申请,竟然经过一年多才得到批准,这不论在唐朝还是现代都是极不正常的。
白居易的退休请求之所以得到批准,主要还是因为李党的另一领袖李绅在会昌二年二月从淮南节度回到朝廷,出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兼判度支。
李绅虽为李党人士,但与白居易私交甚笃,李绅做了工作,白居易才得以致仕。
李德裕确实够狠,要不是李绅,白居易不知道还要憋屈多久呢。
这一年,刘禹锡病卒于洛阳,享年七十一岁,追赠为户部尚书,葬在河南荥阳。
这对于年逾古稀的白居易来说是一次不小的打击,他怀着悲痛的心情,他写下了两首悼诗。
世人皆知“元白情深”,“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千年来触动了多少人的心弦。
白居易和刘禹锡同样交情匪浅,刘禹锡去世后,白居易写下《哭刘尚书梦得》二首。
其一:
“四海齐名白与刘,百年交分两绸缪。
同贫同病退闲日,一死一生临老头。
杯酒英雄君与操,文章微婉我知丘。
贤豪虽殁精灵在,应共微之地下游。”
其二:
“今日哭君吾道孤,寝门泪满白髭须。
不知箭折弓何用,兼恐唇亡齿亦枯。
窅窅穷泉埋宝玉,駸駸落景挂桑榆。
夜台暮齿期非远,但问前头相见无。”
白居易为刘禹锡写下的这两首诗悼亡诗,同样有情有义,令人感动。
白居易和刘禹锡都是中唐时期伟大的诗人,他们同一年出生,又都经历过仕途浮沉。虽然诗歌风格不同,对人生的理解也各异,但并不影响彼此间深厚的感情。他们惺惺相惜,相互扶持,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几十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刘白二人交往,留下了很多诗文,感动了后世无数人。